第112章第 112 章(1 / 2)

窈窕世无双 耿灿灿 5859 字 1个月前

伴随郑嘉和书信而来的, 还有一株莲瓣兰。

莲瓣兰难得一见, 价值万金,鲜少有人能将其种活开花。令窈曾在郑嘉和的院子里看到过这株花, 那时它尚是一抹萎萎的绿色。她嘲笑郑嘉和何必养这种矜贵不知感恩的花,再多的心思投进去, 也未必能得它开花。

当时郑嘉和笑意温柔,答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因为太过奇怪,所以她现在都记得。

他说

“我不求它开花, 能够为它费心思,看它矜贵不知感恩,便是它给予我的回报。”

令窈俯身拨弄眼前的莲瓣兰, 满足地嗅了嗅。

原来这株兰开的花如此美丽,难怪郑嘉和要费心养它。

真是好看又好闻,看来这次郑嘉和下血本了,竟舍得用他的莲瓣兰诱她回家。

令窈趴回案桌,给郑嘉和回信。

外面烟花声阵阵, 是皇帝特意为令窈准备的烟花盛宴,整整两个时辰的烟花, 自及笄宴那日起,便夜夜升起。

烟花不及郑嘉和的莲瓣兰活色生香,为了第一时间给郑嘉和回信, 她连烟花都顾不上看。

一张澄纸展开许久, 早该写完的回信, 令窈却一个字都没能落笔。

自那日孟铎开导她之后,她决心不再为自己的身世心烦,但此时看到郑嘉和的书信与莲瓣兰,她无法不去想

如果郑嘉和不是她的兄长,他还会待她好吗

令窈揉揉发痒的鼻尖,短暂的出神后,她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在案桌前又待了会,令窈胡乱回了封信,命人将信发去临安,匆匆收拾一番,打算溜出宫往城门而去。

今夜孟铎和山阳将离开汴梁,她已为他们打点好一切。

黄昏的时候,宫内守卫最松,他们出了宫门,她没去送。算时辰,这会子他们应该到了城门外,她想要试一试,看是否来得及相送。

夜色蒙蒙,自皇宫至东城门,一匹骏马破风而出,马上少女面色焦急,一袭织金大袖衫被风鼓满。

守城的将军认出她,这不正是圣上新封的宸阳公主吗怎么跑这来了

“公主殿下金安。”

令窈顾不上与人招呼,喘着气奔到城墙之上,四处张望,期望能看见她想看到的那个人。

她已从孟铎执意离开的愤懑中回过神,经此一别,从今往后,或许她再难见他。

视野中黑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令窈沮丧地垂下双肩,孟铎已经走了吗

忽地天空一阵巨响,停歇数刻的烟花此刻又重新升起,笼罩整个汴梁城。

城门前一辆马车显出轮廓,马车旁站着两个人,一人光风霁月,一人懵懂青涩,似在等着谁,微微抬头,视线向着一个地方。

令窈一愣,借着烟花的光影,她看清最前方那人的身影,长身玉立,翩然若仙。

是孟铎

他还没有走

他、他在等她吗

令窈差点就要喊出声,思及孟铎主仆两人此时的境况,她只能强忍住心头的激动,伸出手猛摇晃,祈祷孟铎能看到她。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看到他的瞬间,他也看到了她。

一城之隔,孟铎朝她招手。

令窈兴奋地踮起脚,手臂都要晃掉,仍然舍不得放下。

忽然孟铎没再和她招手,烟花之下,他微微佝下脊椎,双手合拢,高举过头,朝她的方向深深鞠一躬。

行的是雅礼,乃是平民见公主之礼。

令窈鼻头一酸。

她红着眼,颤着手臂,并叠双手帖额面,朝孟铎的方向垂首作揖。

行的是师礼,乃是她初次见他时所行之礼。

夜空重归黑暗。

今夜最后一盏烟花结束了。

令窈呆呆地站在城墙之上,眼帘中再无孟铎身影,马车踏蹄而去的声音轰轰消失在耳边。

不知待了多久,久到守城的将军将她出宫的事回禀皇帝,皇帝亲自来接她回宫。

内侍宫人黑压压跪了一片,令窈听见皇帝靠近的脚步声,他问“卿卿来这里作甚”

令窈擦了眼泪,声音哽咽,强颜欢笑“来这里看烟花。”

皇帝笑着牵她回去,问“舅舅给卿卿备的烟花,卿卿喜欢吗”

令窈回身朝孟铎离去的方向看一眼,答“喜欢,只是太美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卿卿舍不得。”

“无妨,以后只要卿卿想看,舅舅夜夜命人为卿卿放烟花。”

令窈苦笑着点头“嗯。”

城郊。

马车停在路旁,夜风簌簌,树影晃动,一行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悄悄靠近。

片刻功夫后,路边多了十几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山阳面无表情收起剑,擦拭嘴角不小心沾到的血渍,同车里的孟铎道“先生,追来的刺客已被歼灭。”

孟铎靠着引枕,闭目养神“辛苦你了。”

山阳拿了烛灯检查衣袍上是否染了血,嘟嚷“要死。”

孟铎问“怎么了”

山阳“她送我的新衣被那群人弄脏了”

“谁让你穿新衣的,此前我早就告诉过你,今夜我们出城,定会有人追出城刺杀。”

山阳委屈“可是今夜要同她离别,我总不能穿旧衣啊,要不是先生坚持要在城外等,我们怎会被发现”

“要不是我坚持等,你穿了新衣同谁离别”

山阳呆愣“对哦。”

孟铎无奈叹口气,招手示意山阳上前,仔细看过衣袍上的污渍后,道“待回了清河,我让人为你浆洗它,总有法子恢复如新。”

山阳点点头,见孟铎神色恍惚,好奇问“先生,你在想什么”

孟铎“没什么。”

山阳“是在想郡主,哦,不对,她现在是公主了。”

孟铎没作声,视线瞥向车帘外。

掀帘望去,坦平的道路尽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然而这黑暗也别有一番风味,只要蛰伏得够久够静,便能占据晨曦第一抹光。

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他就没想过回头,他生来就是为了孟家的使命,这份责任早就刻进他的骨子里,他一呼一吸皆是为它。

世间万物不动人,唯有权力才动人。

这秀丽江山,若是落在他手里,定会胜过从前万千。

这条路,他已走了一半,剩下一半,他的步伐只会更坚决。

孟铎低垂眉眼,眸光深沉,冷静的思绪忽地被脑海中一道身影搅动漪澜。

这道身影越发清晰,纤细的身条,娇甜的笑声,水灵的眼睛,红润的唇瓣。好似她还伏在他面前百般玩闹,音容笑颜,历历在目,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

她素来爱笑也爱哭,此番离别,不知要掉几行泪

他向来嫌人落泪无能软弱,此时却担忧起来,倘若她哭起来,是否又会将眼睛哭肿

意识到自己的忧虑,孟铎先是一怔,而后自嘲地笑了笑。

想这些无用的事作甚倒不如期盼她早些忘了他,日后才能免于伤心。

他教她冷酷无情,他自己该以身作则才是。

车外传来一阵窸窣动静。

山阳警醒“先生,又有人来了”

孟铎从容不迫摁住山阳“是自己人。”

孟家的主事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汴梁城外,只为迎接他们唯一的主君。

孟家沉寂多年的辉煌将重现天下,为这一刻,他们已等了太久太久。

车外跪了一地的人,他们面不改色跪在先前那批刺客的血泊中,齐声唤“主君。”

孟铎端坐车内,撩开车帘一方“都来了。”

主事们谦卑地抬头望向他们孟家唯一的主君,从几十个孟家孩子中拼杀出来的嫡子,皇族直系后裔,血脉纯正,才智过人,心机深不可测。即便是他们这些自诩资历深厚的孟家老人,也不敢与他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