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北京

“医生, 多久出结果啊”

“十一点。”

淡定, 淡定。心脏砰砰跳动, 周青羽强自按捺, 把卷起的袖管撸回原处。看看窗口，属于自己的鲜红抽血管被医生熟练地放进白托盘。要不要回书店歇会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否定了：算了, 别折腾了

走廊满是排队等待的病人, 她顺着墙根朝回走，脚步放得很慢，一只手无意识地把玩着衣袋中硬硬的小东西。

新鲜出炉的验孕棒。

不知是不是期待太久, 失望太多，到来的又太迟, 尽管隐隐约约有些预感, 事到临头周青羽居然有些胆怯。早上鼓起勇气尝试时，她紧张地屏住呼吸, 下一刻狂喜像期待已久的甘霖把她整个人笼罩住。

她要当妈妈了。

不管是他还是她, 可爱的小生命是自己和郑远山的骨血；如今两人风华正茂，终有一天会垂垂老矣，会多病多灾，会长眠不起, 而孩子会把两个人的生命延续下去，会踏着她们的脚步，替代她们活在这世上。就像一棵树，一朵娇艳芬芳的花, 一场蒙蒙细雨，树会枯萎，花会凋零，雨会干涸，人在这世上走过一遭，总得留下点什么。

他或者她会长的像谁呢都说女孩子随爸爸，像个郑远山的小姑娘外甥像舅，男孩子的话岂不很像周雁程

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好笑，迎面擦肩而过的两人奇怪地瞥来一眼，倒令她哑然失笑。周一妇产医院人满为患，挂号收费窗口排着数条长长的队伍，她好不容易才在一层大厅找到空座。

想给家里发个短信，算了，结果出来再说。周青羽这么想着，开始翻照片。卢珊这家伙有儿万事足，时不时在群里炫照片，十个来月男孩儿出生时还不明显，此时鲜明的印着爸爸妈妈的模子：张春鹏的眉眼和卢珊的嘴巴鼻子，两人共有的尖下巴。下一张则是卢珊三口和左浩南四口合照，左思思小姑娘非常会长，父母外貌上的优点在她身上体现的非常明显，她新出生的小弟弟宽额圆脸，双眼细小，明显像爸爸多一点。

另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在周青羽脑海中浮现出来：丁小林小盆友十足十是廖远征亲儿子，哪怕把他混在一百个小朋友里，只要认识他老爸的都能一眼把他拎出来。

遗传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漫无边际胡思乱想一番，见到医生的时候周青羽开始紧张。这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一上午没闲着的缘故没什么好脸色，眼皮都没抬起来一下，盯紧化验单问“末次月经哪天”

她记得清楚。“九月二十号。”

“血值这么高”老太太嘀咕着，转头看墙上日历，“这刚三十五天。你没记错吧”

“没，就是上月二十号。”周青羽拿出手机，难免几分忐忑不安，“大夫，我这是”

“建档了没有”没得到回答，老太太有点不耐烦。“要是在本院生，赶紧挂号建档，明年七月份床位都满了。”

一颗心放回肚里，欢喜慢慢涌上来，如同爱琴海温暖的潮水。她欢喜得语无伦次，差点咬到舌头。“谢谢，谢谢大夫。”

老太太总算看了她一眼，又看日历定了个日子。“过几天来看翻倍，不过这么高，我觉得用不着，算了，来看看踏实。”

翻倍她忙问“还跟今天一样抽血吧”

老太太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临走时她没忘记咨询注意事项，对方头也不抬，“该吃什么吃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注意点别爬楼别累着 ，没事别天天床上躺着，到时候生都生不下来。”

周一是蓬莱公司总经办“月经会”大日子，上至大boss马如龙，下至部门高管无一缺席。虽然和父母住上下楼，自从有了书店消磨时光，郑远山加班的日子周青羽可不常在家；今天还没到饭点就嚷着饿了，周妈妈有点不习惯。“不早说。今儿可没你的饭。”

“那我不管，我不走了。”周青羽搂着花花不放，嘀咕着“坏家伙，让你欺负阿福，哼，人家比你乖多啦！”

青椒鸡丝、萝卜虾皮汤，又做了条红烧武昌鱼，加了个醋溜白菜，周妈妈厨艺最合周青羽口味，连吃两大碗饭。耳畔周妈妈念叨，“你哥哥天天不着家。”

周雁程是个很执拗的家伙。婚前郑远山给她在楼下买了整整两层楼当做聘礼，装修改建大半年，周爸爸周妈妈带着花花搬了过来，只剩他自己一人漂泊在外，一年倒有八个月出差，回北京就住玉泉路属于他的房子。最近有了女朋友，周雁程更是难得着家。</p>

周青羽喜气洋洋揪着花花耳朵，“人家有女朋友，回来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