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21日, 济南

人大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系里有个像《武林外传》盗圣白展堂的男生, 平日和大家打成一片, 却从不在食堂吃饭, 苏州街中关村高档餐馆每天一换, 过生日请全班同学吃高规格日料--后来才知道, 他是著名连锁酒店老总独生子。

隔壁寝室有位毫不起眼的女生, 每科都是低空飞过, 美剧韩剧追个不停--人家老妈是龙头央企老总。

还有个瘦瘦高高的男生, 行事颇有大家风范，同学间口碑大好，教授院长也另眼相看。周青羽刚刚入学，此人便请喝饮料，坦坦荡荡说想交个朋友。卢珊消息灵通：这人长辈是中央部委领导, 前途无量哦。可惜他不是周青羽喜欢的类型, 言语间自信满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令人很不舒服，便直接拒绝了。

周青羽不能算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可“男朋友”既然被认为靠技术吃饭，顶多是个it公司高管，一旦发现对方名列福布斯排行榜，还是很难淡定的。

蓬莱大厦顶层宽敞明亮的cto办公室自己是去过的，昨晚百度百科也把个人履历写的清楚明白，卢珊更是着实羡慕--可郑哥真有那么多钱么周青羽迷惑的想。

好奇心像春日庭院角落奋力钻出土壤的野草。

他在北京的座驾是辆奔驰, 济南则是奔驰越野车，价格固然不菲，似乎也在合力范围之内--自己在kpmg的高管都开宝马奔驰呢；索菲特酒店固然是五星酒店，包几个月套房对于蓬莱这等上市企业高管来说压力不大。

他腕上手表不过是老旧的国产品牌海鸥表，看上去有些年头，现在戴这个的人已经不多了。刚刚那个长辈是部委领导的追求者，校内低调，校外则可以做言情小说男主了：林德伯格眼镜，阿玛尼衬衫加江诗丹顿腕表。

一只手在她面前敲敲，收回满脑子天马行空的周青羽有些不好意思，把注意力集中回手中菜谱。

用余光扫扫面前，男朋友正很有耐心的等她点菜，可真不像有钱人--周青羽深深呼吸，直接翻到菜谱最后一页，看也不看便指着最下面那道菜。

服务员满脸笑容：“好的。您两位喝点什么”

任务完成了，她把菜谱推到对面，郑远山学着她翻到酒水那页，也指着底部一行。随后他伸过手来，周青羽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回应，反而仔细打量：骨架粗大，毛孔清晰，指甲修剪的干净利索，显然是属于软件工程师的。紧接着手掌主人走过来坐在她身旁空着的椅子上。

服务员低声询问一句什么，郑远山点点头，于是前者轻巧迅速地消失了。一位白衣侍酒师用推车载来盛在桶中的红酒和醒酒器，得到郑远山确认之后，他这才开始用启瓶器拔出瓶口木塞。

“这酒好喝么”她盯着红酒被慢慢倾倒进宽大扁平的醒酒器，瓶身是密密麻麻英文。

郑远山坦诚的说，“没喝过，尝尝吧。”

临走时侍酒师礼貌提醒，一个小时后才可以饮用，于是两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发笑。才两点而已，她看看手机，却被他握住手掌：“记不记得，去年7月份，我在外地给你打电话，你当时和卢珊在ktv，喝了不少酒。我让你早点回家，你还很不高兴。”

难得喝醉一次，周青羽自然记忆犹新：“后来我哥把我接回家了。”

他笑得开心。“当时我就想，这个周青羽看着老实，想不到还能喝两杯。”

她嘟囔着，“你自己也是，和我相像的一点都不一样。”

“青羽，我们已经说好了。”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决定了的事情不要纠结，不要犹豫，也不能反悔。”

“郑哥，你听我说完。”男朋友温暖厚实的手掌带给她脚踏实地的感觉，而不是看得见摸不到的海市蜃楼。

“如果我说，我希望我的男朋友没有我自己挣钱多，或者索性是个穷光蛋，那么除非是在拍电影写小说，否则肯定是我在撒谎。”

周青羽坦白得像老老实实告诉家长考试只得了零分的小学生。“可是郑哥，我也没有从来奢望过能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按说我应该很高兴，就像中了五百万，还可以拉着你去所有人面前显摆显摆；可不是那样子的，没那么简单，我不知道怎样和你相处，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以前呢，我想，你有你的事业，我也有我的工作；我挣得没你多，可我有学历有cpa，我以前在kpmg可以努力升级，争取manger、sener，当然partner就没那么简单，要看能力看运气看机会；就算在五矿只是最低的f级，可我申请外派，回北京明年有希望评成e级。过几年我出来找家大公司入职，也许我当不上cfo，可是假以时日我可以付首付买房子可以买股票买基金，不用干到60岁再退休，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郑远山抬起一根手指：“开家书店，对吧”

原来他还记得，周青羽有些感激。“对，开书店，摆满我喜欢的书。等看书的人多了，再加点鲜花贺卡什么的，也许还能喝咖啡。”

他笑起来，做个继续的手势。

“我的意思是，郑哥，以前我觉得，我努努力，可以达到你的程度，ok，没问题。可是现在你离我太远了。”她沮丧地叹口气，发自内心地说：“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这几个月你来找我，没问题，距离产生美感，等我回到北京以后就不一样了。远的不说，结婚不是我和你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爸我妈不会同意的。”

看起来郑远山倒不这么想。“这样，我们换个思路。比如我们两年前开始交往，我入职蓬莱，你到五矿上班，能接受吗”

他补充说：“我的意思是：假设我手里没有股票，只是个高级打工仔，每月发工资那种，没问题吧”

高级打工仔周青羽想了想，“嗯。”

“好。那么假设两年前我月薪五万块，你月薪一万块，行吗”见她点点头，郑远山随手拿起筷子在桌面划着，“今年初蓬莱上市，做为公司高管，我肯定能拿到部分股票。虽然三、五年内不能减持，但我名下资产变成几百万或许更多，而你在五矿的待遇是不可能提升这么快的，没错吧”

他的意思是显而易见的，周青羽点点头。

“你看，你总不能因为我这两年挣的比你多就和我掰了，没错吧这和我们现在区别并不大，不是吗”他轻松的说着，“其实我和你一样，有时候对钱财没有真实感。这样说吧，你记得爱多vcd吗”</p>

仿佛两个人正在讨论晚餐吃扁豆焖面还是披萨炸鸡，再加些冰镇可乐，其中一个人忽然来了句今天跳水比赛郭晶晶又得了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