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1 / 2)

张和才考虑得很简单, 李敛送了他点物什, 他自然也得投回去点儿甚么。

投回去的这东西不能马虎, 既得体面,得能显得出身份, 又得实用,她得能使得上,还不能太俗了, 得能体现出他来。

在这事儿上, 张和才的脑子直得和根棍子一样, 半点平日里的精也没使上劲。

他一整日都在琢磨这个事, 想了十几样都给否了。到了夜里下值, 他把李敛给的那一把枣都吃完, 拿手帕包了枣核, 去农具库取了锄头和伞, 顶着细雨溜达到后边竹林边上, 寻了片土好的地方,挨摆着全种下了。

埋上了土, 张和才叉腰看了一会, 忽啊地一声猛拍了下手, 拎着锄头转身回了院子,唤张林来, 命他出府去办事。

第二日晨起,张和才上下伺候完,及日上树梢时和府里邀了半日的假, 换了身衣裳,取了些银子,谁也没带,自出了门去。

前一日方下过雨,路上青砖还半干,日头上来,四周蒸腾起一股绵延的湿热。

张和才走了才两条街,衣裳就贴到身上了,他却并不觉得烦躁,只大步朝瓦市而去。

走了一刻多钟,张和才略喘息着在东市口的酒庄前停下,擦了擦汗撩袍进去,不一会他便出来,手中提了一壶最峻利的大登殿。

大登殿是乳酒,使人乳酿造,起初出在苏江边岸最潮最阴的地带,后传到宫中,富贵人常饮。

这酒比烧刀子还要辛烈,只是劲头不快显,七尺汉喝上二两也能醉足三天。要买得定,论滴卖,十滴一百个钱,张和才便是和这酒庄人认识,买它也出了大血。

酒庄门前头午背阴,拎着这壶酒掀帘出来,张和才在匾影下一立,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举步要下台阶。

步子刚下去,他停住了。

是李敛。

李敛靠立在不远处一布庄前,侧对着这方,倚墙环着手,低头瞧着地上黄土,不知在看甚么。

见了她的身影,张和才不由自主朝后一躲,在巷口边藏了起来。

这行为就是个下意识的事,等做完了他才反应过来,在原地踌躇了几息,他又想上去招呼一声,可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中的大登殿,又有些可惜这股欣喜劲儿憋不到晚上。

扒着墙定定望着李敛,张和才慢慢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去,压不住的傻乐起来。

他想,她真好看啊。

就是站在人群熙攘的街头里,她身上那股冷咻咻的劲儿也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张和才望着望着有点出神,身后忽起阵穿巷风,一下刮透了他汗湿的后襟。

他一个机灵回过神来,跟着他一同回过神来的还有李敛。

她似听见谁在唤她,抬起头来,侧头朝布庄里看。

与里头的人言语了两句,李敛松开环着的手,旋身朝阶梯上走了几步,先接了里头人递出来的大红布匹,夹在腋下再度宁待。

张和才不知她买布做甚么,心下疑惑,便见里头人走将出来,怀中也抱一匹蓝缎。

走出来的男人七尺个头,穿一身医行装扮的青布衫,同包蓝布头巾,面白而微有须,一张面孔清秀得很,见了李敛未语先笑。

见着他,张和才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李敛仰头与他又是言语,二人不知说到什么趣处,李敛拍打下自己额头。二人俱笑起来,抱着东西朝西边而去,并行的身影怎么看,怎么他妈的像过日子的新夫妇。

张和才连想都没想,抬脚就跟了上去。

李敛功夫好,他不敢跟很近,好在头午街上人不少,张和才没露了自己。

二人一路并行,路上说笑不少,张和才跟着朝前行,越行心里越凉,拎着大登殿的手藏在纱袖里,拇指不断扣磨着拎绳,不到半刻钟草绳就磨断了大半。

他远远随二人行到西武槐街前,武槐街北有一排小独院,四五户星罗散布。躲在巷口,张和才远望他俩行到一户人家门前,男人将手中布匹递给李敛。

掏钥匙捅开锁,二人身影一前一后没入了院中。

“……”

呆站在原地望着,张和才觉着自己的心,都要给李敛踏进去的那一步踩碎了。

他想昨儿个她还冲他笑呢,今儿怎么就能朝人家笑呢

又想贺铎风那日问她是否要长留乌江,她的沉默。那沉默中的飞白,是否就藏着这间小院,和这个男人。

又忿忿想不过就他娘的一个小白脸,有甚么好的。

这么想还不够,还咬牙切齿地骂了出来。

“呸!小白脸儿小白脸儿,肯定没揣什么好心眼儿!”</p>

啐着骂了几句,张和才又真正担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