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难道是假的(1 / 2)

奸臣套路深 长生千叶 19453 字 1个月前

“司马越!”

“是司马少将军!”

“少将军真的活着!”

司马伯圭的白马义从首先沸腾了起来, 不断的喧哗着。

司马伯圭仰头看着城门楼上的年轻人, 心绪也突然激动了起来, 对魏满与林让说:“是越儿!绝对无错,是越儿!”

陈继的谋士笑着说:“怎么样我家主公那是相当有诚意的, 魏公愿不愿意考虑我家主公的请求,就此撤兵呢”

谋士生怕魏满拒绝,立刻又说:“这一切全都是误会, 如今战事如火, 陈仲路僭越天子,罪大恶极, 魏公身为骠骑将军, 肯定公务繁忙,我家主公又怎么好多多款留魏公呢唯恐误了魏公的公事。”

魏满一听, 不由冷笑出声,这谋士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

前面是兵临城下, 后面是陈仲路谋反, 魏满其实已经足够纠结了,而如今陈继还放了大招, 突然大变活人,把已经死掉的司马越推了出来,活生生的站在大家面前。

魏满心中的纠结已经加了一个更字。

如果攻打陈继,那么陈仲路该怎么办,而且攻打陈继就意味着放弃司马越,司马越跟着魏营出生入死, 人缘儿又极好,魏满放弃司马越,放弃的就是整个军心,而不是一个少将军而已。

魏满微微蹙眉,没有一口答应。

林让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催马稍微靠近一些,低声说:“魏公,陈仲路的势力要远比陈继小,也就是说,攻打陈仲路,要远比攻打陈继轻松得多,而且陈仲路僭越天子,乃是违反天道之事,已经成为众矢之的,魏公只需推波助澜便可,不如接受人质,撤兵转而攻打陈仲路,积攒威望与势力,等到陈仲路兵败,再讨伐陈继不迟。”

如今的陈继还是一个“胖子”,魏满很难一口气吞下这个胖子,如果要吞,或许会扯到嘴巴。

但陈仲路不同,没什么斤两,但“虚胖”的已经要炸掉了,魏满只需要用针尖儿一戳便可以。

魏满也考虑到,陈仲路僭越天子,已经触了众怒,这时候攻打陈仲路,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又听林让都这么说了,便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魏满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谋士,说:“孤接受求和。”

谋士登时喜形于色,连忙千恩万谢,说:“多谢魏公!多谢魏公!”

魏满说:“但释/放人质,必须由你们主公亲自来。”

谋士知道,魏满肯定要给陈继一点颜色看看,这才甘心撤兵,因此并没有拒绝,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联军很快撤兵回营,虽然这次没能攻打进燕州府署,但是武德可谓是头等功。

之前那些看武德不起的将军们,多少都有些忌惮武德,别看武德像是个老好人儿一样,平时笑呵呵的,又有点儒雅君子,任人欺负的模样,但其实是个算计极深的人,不可得罪。

魏满在幕府之中,当面褒奖了武德,说:“武将军忠心耿耿,只有五千兵马,却拼死攻城,孤一定会上表圣上,褒奖武将军的。”

武德一听,感激站起身来,拱手说:“卑将一心忠于人主,一心忠于骠骑将军,不敢讨什么赏赐。”

武德说得几乎要开花儿,嘴巴特别甜,其他众人心中不屑,但也不敢太小看了武德。

褒奖之后便散了会,众人纷纷离开了幕府,明日接受俘虏之后,联军便会撤退,撤离燕州,前往淮中对抗僭越天子的陈仲路大军。

众人全都离开,唯独林让没有离开,还坐在席子上,看着上首的魏满,说:“魏公一定在想,如何给陈继难堪,是么”

魏满笑了笑,说:“孤的心思,什么也逃不过你啊”

其实魏满这点子小心思,不猜也知道,毕竟小心眼子。

魏满就这样离开,绝对不甘心,必然要给陈继难堪才行,但是一时又想不到如何给他难堪。

林让便说:“魏公,您忘了么我们手上……还有攸远。”

“攸远”

魏满奇怪的看着林让。

陈继的谋主攸远,日前已经归降了魏满,原因很简单,他在京城做使者,陈继突然“杀”了司马越,皇上雷霆震怒,要杀攸远,是魏满救下了攸远,刘在营中为己所用。

攸远痛恨陈继阴自己,所以便投效了魏满。

不过,说实在的,魏满其实并非想用攸远,他对攸远有所芥蒂,但攸远曾是陈继的谋主,并非一般谋士,多少知道一些陈继营中的大小事务。

魏满这个人,是从来不拒绝打听别人短板的,攸远既然想爆料,魏满就留下了他。

林让说:“攸远这个人,自负是个多才多智的文士,骨子里有一种自大的傲气,陈继阴了攸远一把,攸远可是个记仇儿的,明日接受俘虏,魏公不防派遣攸远前去与陈继对接,陈继乃是一营主公,一方之长,而魏公派遣一个降臣谋士去与陈继对接,本就是一种羞辱,再者……攸远与陈继见面,那就是狭路相逢,仇人眼红,能让陈继讨到什么好处到时候……还不是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

魏满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好!你说得好,当真有趣儿的很!”

魏满立刻便说:“来人,把攸远叫过来。”

攸远不知什么事情,魏满突然叫自己,赶紧小跑着便过来了,进入幕府之内,恭恭敬敬的行礼,说:“攸远拜见主公,拜见鲁州刺史。”

魏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攸远,把攸远看的都发毛了。

林让则是长身而起,负手围着攸远转了两圈儿,说:“尝听说,攸远先生乃是陈继营中第一谋士,被拜为谋主,昔日里又与陈继乃是拜把子的干系。”

“不不不……”

攸远赶紧求饶,说:“绝对无曾有的事儿,陈继他家四代三公,一门三公,根本就瞧小人不起,从未正眼看过小人,小人心中清楚,什么谋主,陈继心里主意多,疑心病又重,根本不喜听旁人献策,所以绝没有此事啊!”

林让淡淡一笑,笑得却没什么没诚意,说:“攸远先生不必害怕,我不过一说。”

攸远擦了擦冷汗,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林让,总觉得林让还是不笑的时候更亲和一些,这笑起来……特别森人。

林让扯了些许没用的,这才说:“明日正午,魏公要从陈继那处接受俘虏,这事儿你是知道的罢”

“知晓,知晓!”

攸远赶紧应声。

林让便说:“魏公的意思,是派攸远先生,去与陈继对接。”

攸远吃了一惊,睁大眼目,说:“小……小人!”

林让点点头,攸远不由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魏满,魏满一脸淡然,似乎不想发言,全权交与林让处置。

林让淡淡的说:“正是。”

他说罢了,又轻轻一笑,笑容中挂着四分冷酷,三分狰狞,还有三分……阴险。

林让冷酷无情的嗓音说:“我们需要攸远先生做一件事情。”

攸远哪里敢不从,赶紧说:“还请刺史大人示下,小人一定尽心竭力,粉身碎骨!”

林让说:“也没什么,无需粉身,也不用碎骨,只需你去……耍大牌。”

“耍……耍大牌!”

攸远吃了一惊,其实有点听不明白。

林让说:“怎么混怎么来,怎么横怎么来,怎么嚣张怎么来,听明白了么”

攸远是个通透的人,这点子小事儿他是明白的,立刻点头说:“听明白了!是是是,小人知道,绝不辱命!”

翌日正午,燕州府署城外。

陈继已经带领麾下,精兵良将,押送着司马越站在城门口,准备迎接魏满大驾。

日头正浓郁,虽然是秋日,但是日头火热浓烈,城外一片荒凉,为了打仗,生怕敌人会用火攻,已经砍得寸草不生,没有任何庇荫的地方,日头就这么直直的暴晒在陈继的脸上。

陈继的热汗顺着沉重的头盔,从缝隙中溜了出来,“滴答滴答”的滑下面颊,险些迷了陈继的眼目。

陈继脸色难堪,看着一望无垠的空场,就是看不见魏满来接受人质的队伍,气得他七窍生烟,沉声说:“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魏满接受俘虏么为什么至今还是不来,难不成是耍孤!”

谋士赶紧跪下来磕头说:“卑职不敢,卑职不敢啊。”

当然不是谋士耍陈继,而是魏满故意耍陈继。

魏满迟迟不来,也将耍大牌发挥得淋漓尽致……

就在陈继等得不耐烦之际,“哒哒哒”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马蹄的声音,走得十分轻快,踏着小碎步而至跟前。

陈继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魏满,这根本就是攸远!

陈继没成想攸远竟然还活着,按照魏满的性子,不应该一刀斩了攸远么

攸远笑眯眯的看向陈继,他是单枪匹马来的,还迟到,当真是何其嚣张。

攸远可抓到了报仇的时机,这文人雅士,其实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有仇必报!

而且还相当记仇。

攸远微微昂着下巴,看向陈继,说:“哎呦喂,陈公,当真不好意思,我这马匹不是什么千里马,也不是什么良驹,让它走就是不走,非要吃饱喝足再走,我也是没辙的事儿。”

陈继额头上青筋狂蹦,说:“魏公何在”

“我们主公”

攸远故意说:“陈公您不知道啊主公不来了。”

“什么!”

陈继等了这么久,几十斤重的铠甲披在身上,头盔就有好几斤,热汗涔涔的往下流,等了一个时辰,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魏满突然说他不来了!

陈继差点当场拔剑砍了攸远,幸而身边的谋士赶紧拦住。

攸远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笑眯眯的说:“哎呦,陈公您放心,我们主公虽然不来了,但是人质还是要的,请陈公释/放人质,小人这就带走了。”

陈继气的头皮发麻,说:“我堂堂一方之长,魏公竞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谋士与我对接!”

攸远笑着说:“当真不好意思啊陈公,我们营中有些地位的人,如今都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没人能与陈公来对接人质,这不是,属我最闲,您若是不愿,那谁也不能强求不是我这就回去禀报主公,说陈公不愿对接人质。”

他说了,调转马头就走,那马虽不是千里良驹,但是也颇为听话,根本看不出来不愿被驱使的模样。

谋士赶紧劝说陈继,千万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输了局面。

陈继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好硬着头皮的说:“孤……孤刚才开个顽笑,可以对接人质了。”

攸远冷笑一声,说:“有些顽笑,可是开不起的,尤其千万别对我们主公开顽笑,否则最后成为顽笑的,必然是陈公您了。”

陈继额头上青筋狂跳,眼珠子恨不能凸出来,却努力克制着自己,生怕坏了大事儿……

联军营中,司马伯圭似乎已经沉不住气,上手不停攥拳,松开,又攥拳,又放松。

“腾!”的一声,立刻站了起来,说:“不行,我要去看看。”

他说着,却被林让抬手拦住,说:“司马将军稍安勿躁,不消一会儿,攸远必然将少将军安全带回,请将军放心便是。”

话虽如此,但是司马伯圭真的不能放心,因着那是他的弟弟啊,司马伯圭现在最大的念想,就是让他弟弟好好儿的,如今弟弟突然死而复生,出现在自己眼前,司马伯圭如何能沉得住气

司马伯圭仿佛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耐心,在笼子里不断的逡巡,就差怒吼了。

就在此时,突听有人大喊着:“少将军!少将军回来了!”

“是少将军!”

“快快,迎接少将军!”

幕府中的众人也听到了声音,司马伯圭第一个反应,惊喜的说:“越儿回来了!”

他说着,“哗啦!”一声,冲出幕府大帐,已经沉不住气,大步往出跑。

魏满对林让说:“咱们也去看看。”

众人全都迎出幕府营帐,就看到攸远带着司马越真的回来了。

司马越还像往常一样,没什么太多的变化,只不过裸/露出来的面颊上有些伤口还未愈合,显然是受了伤的。

他的手脚自由,攸远早就给松了绑,全须全影的送回来。

攸远谄媚的说:“主公,刺史大人,小人幸不辱命,将司马少将军带回来了。”

司马伯圭看到司马越,不等司马越下了马,便一把将人狠狠抱在怀中。

司马越吃了一惊,眼神波动了一下,随后便任由司马伯圭狠狠抱着。

“越儿!怎么样你受苦了。身上疼不疼饿不饿还是渴了在陈继那处有没有受刑!”

司马伯圭平日里是个少言寡语之人,看起来像是一头孤狼一样,如今却变成了一个话痨。

魏满不由笑起来,说:“还不快扶令弟回营休息,再找个军医过去诊看,站在这里说什么话儿”

司马伯圭这才醒悟,说:“越儿,咱们回营帐去,你快躺下来才是。”

他说着,生怕司马越腿脚不利索,立刻一把将司马越打横抱起。

“啊……”

司马越吃了一惊,似乎也吓了一跳,僵硬着不敢动,司马伯圭臂力惊人,将司马越打横抱着,抱得十分稳当,大踏步往营帐而去。

魏满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唉,这伯圭当真是,英雄了一辈子,软肋长得却如此明显。”

司马伯圭抱着司马越进了营帐,直接带回自己的营帐,将人轻轻的放在榻上,赶紧替他盖上被子,轻声说:“越儿稍待,为兄这就去请军医过来。”

“兄……兄长……”

司马越赶紧一把拉住司马伯圭的手臂,似乎不想让他去找军医。

司马伯圭觉得司马越怕自己离开,赶紧坐在榻边,轻轻抚摸着司马越的头发,说:“放心,兄长不走,兄长会一直陪着你,只是去找军医过来给你医看,你陷入陈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一定要好生看看才是。”

司马越却说:“兄长,我并无大碍,只是……只是日前受了一些伤,还没有大好,而且……而且是陈公救了我,还叫人悉心为我调养伤口,如今已经差不多全好了。”

司马越说罢了,眼神晃动着,说:“陈公其实是个好人,没有任何苛待与我,反而十分照顾。”

司马伯圭一听,似乎有些无奈,但并没有任何怀疑,叹气说:“越儿,不要把谁都当成是好人,如今世道如此险恶,你随着为兄在军营奔波,怎么还如此心善把谁都看成好的早晚要吃大亏。”

司马伯圭说罢了,很自然的向前倾斜,想要用自己的额头试试司马越的额头,没成想司马越似乎被他吓了一跳,登时后缩了一下,与司马伯圭拉开距离。

司马越这下子后缩十分迅捷,动作带着一股戒备与疏离,司马伯圭本就是一个冷静敏锐之人,只是对待自己弟弟之时,从来不怀疑什么,因此方才没有任何狐疑,但如今……

司马伯圭微微蹙眉,说:“越儿”

司马越支吾了两声,说:“我……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歇,兄长……兄长还是去忙别的罢。”

司马越这显然是送客了,司马伯圭吃了一惊,司马越以往就是个跟屁虫,总是腻在自己身边,怎么轰都不走,也从来不会赶司马伯圭离开。

司马伯圭凝望了司马越一会儿,点了点头,说:“越儿好生休息,那为兄先出去了。”

他说着,细心的给司马越盖好被子,这才起身离开,慢慢走出了营帐,生怕帐帘子漏风,好生将帐帘子仔细掖好。

这是司马伯圭的营帐,他出来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总觉得自己少了一魂一魄似的,就随便游荡着,心里头寻思的都是司马越的反常举动。

“嘿!”

突然有人拍了司马伯圭肩膀一记,司马伯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抬头,却看到是魏满与林让二人。

这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联军军营的膳房附近,想必林让又带着魏满正在琢磨什么新鲜的菜色。

林让奇怪的看着司马伯圭,说:“如今少将军已经回归,司马将军为何还如此闷闷不乐”

魏满笑着说:“丢了魂儿一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丢了娘子呢。”

司马伯圭看了一眼魏满,对于他的打趣,根本笑不出来,淡淡的说:“伯圭正为越儿担心。”

林让说:“可是越儿受了刑病情不好”

他说着,便立刻净手,动作很是麻利的说:“还请司马将军引路,我亲自去探看一番。”

司马伯圭摇头说:“不是病情的缘故。”

“只是……”

司马伯圭说:“只是……伯圭觉得,越儿的举动有些反常。”

魏满奇怪的说:“反常”

司马伯圭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将司马越躲避自己的事情也说了。

魏满“哈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这是养弟弟呢,还是养媳妇儿呢这么大点子事儿,也要纠结一番,不像是你司马伯圭啊。”

魏满笑着,就见司马伯圭和林让一脸淡漠的看着他,魏满独自一个人笑了三声,登时笑不出来了,心说,不好笑么

司马伯圭说:“越儿平日里一直跟着伯圭,从未离开过半步,难不成……这是怨恨伯圭独自进京,没能护住越儿周全,这才让他沦为俘虏,受了这些苦楚,所以才疏离于伯圭的”

魏满摆手说:“不能,越儿平日那么黏你……”

他说到这里,神色突然肃穆起来,说:“这司马越……不会是假的罢”

司马伯圭都说司马越反常了,而且还躲着司马伯圭,这太反常了,魏满的疑心病突然冲了上来,之前明明有消息,说司马越身中流失,战死沙场。

都射成了刺猬,怎么突然又活了过来

难不成真是假的

司马伯圭却笃定的说:“不可能,越儿与伯圭好戏相处,伯圭是看着他长大的,倘或是假的,伯圭一眼便能看出来,越儿绝对是真的,千真万确。”

“那就奇怪了……”

魏满摸着下巴说:“怎么回事儿”

林让淡淡的说:“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司马越可是患有先天性心室间隔缺损的人,这年头又不能手术,虽然这种疾病,保守治疗的话,有很大几率可以自行长好愈合,但是当年司马越年纪已经不小了,缺损还没有愈合,后期愈合的概率也不大。

有这样特殊的特征,林让只要一把脉就能分辨真假。

其实林让还有另外一个担心,司马越深陷流矢万箭穿心,说不定也可能是战争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使他看起来不对劲。

不过这点子林让就没办法治疗了,毕竟他是个外科医生,辅修法医,让他做心理辅导,这是万万不能的。

众人很快来到司马伯圭的营帐,悄悄打起帐帘子,榻上的司马越还没有睡着,立刻张开了眼睛,看起来十分戒备。

那一瞬间,平日里眼神总是氤氲着一股水灵灵雾气,像是小鹿一样的眸子,今日却异常的锐利,掩藏着丝丝的锋芒。

众人走进去,司马越很快便把锐利与锋芒全都掩饰起来,低声说:“兄长。”

司马伯圭走上前去,说:“无事,越儿,奉孝先生来给你看看伤情。”

林让走过去,坐在榻牙子上,指尖搭在司马越的手腕上,静静的等了一阵子。

司马伯圭与魏满全都紧紧盯着林让,似乎等待着他发言。

过了一阵子,林让这才说:“早搏还是没好,气血两虚,脾胃失调,一身都是病根子。”

林让这话一出,魏满狠狠松了一口气,这说明是司马越无疑了,司马越就是个病秧子,一身的病,从来就没断过。

而司马伯圭则是心头一紧,说:“先生,请您帮忙调养调养。”

林让点点头,把手收回来,冷淡的说:“脱衣裳。”

魏满:“……”林让又、又开始了!

不管是谁,都逃不过在林让面前脱衣裳的局面,因着林让是个大夫……

司马越睁大了眼睛,吃惊的这一刹那,众人似乎才能看出来,司马越的大眼睛好像小鹿一样,这才是以往的司马越。

林让冷淡的重复说:“脱衣裳,我要看你身上的伤口,难道要我亲自动手”

司马越:“……”

司马越“哦”了两声,反应过来,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慢慢拆开外袍。

他拆开外袍的一瞬间,手有些发抖,瞳孔也快速的收缩起来,嘴唇微微颤抖,这一串儿的反应尽收林让眼底。

是恐惧。

随着“哗啦!”一声,司马越的衣袍落下,众人立刻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箭伤。

大多都是箭伤,除了箭伤之外,还有很多砍伤刺伤的痕迹,连成一片,已经结了伤疤。

“嘭!!!”

司马伯圭只看了一眼,猛地狠狠一砸案几,吓得司马越一个激灵,赶紧钻进被子里。

司马伯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的脸色映在青铜明镜里,整张脸铁青的厉害,仿佛是黄泉中爬出来,青苗獠牙的恶鬼一般。

司马伯圭狠狠的喘着粗气,他已经不敢去问司马越到底遇到了什么,想来那些深陷流矢的传闻……

都是真的。

司马伯圭使劲克制着自己的暴怒,低声对司马越说:“越儿,没事的,让先生给你看看伤口。”

司马越藏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使劲摇了摇头。

司马伯圭见他不敢出来,似乎很是害怕的样子,更是暴怒非常,双手颤抖,整个人都在打颤,却不是害怕的,而是生气的。

“嘭!!!”

一声巨响,司马伯圭一把将青铜明镜掀翻在地,剧烈的响声吓得司马越一个哆嗦,更是害怕不止。

他似乎被司马伯圭的暴怒吓着了,突然一个窜身,直接扑在了魏满怀中。

魏满:“这……”

多亏了林让之前让司马越退掉衣袍,如今的司马越他……

魏满张着手不敢动,立刻就收到了两股凉飕飕的视线,一股是司马伯圭的,另外一股……

是林让的。

林让的眼神没什么太多的波澜起伏,却凉飕飕的盯着魏满,好像是手术刀一样,绽放着森然的寒光。

魏满僵着不敢动,心说是司马越先动手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越儿……”

司马伯圭赶紧走过来,给司马越披上被子,将他抱回榻上,这时候林让突然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魏满一看,头皮发麻,难道林让吃醋到,为了自己要和司马越打架

这是误会。

魏满刚要阻拦林让,林让却眯着眼睛,突然伸手拨开司马越的头发,似乎觉得看不清楚,还将他的发冠拆掉,将头发打散,仔细去看。

魏满:“……”原不是为了自己打架。

林让蹙眉说:“少将军头上有伤口,创口很大,头部是否受过重创”

司马越眼神晃动了好几下,最终点了点头。

司马越低声说:“其实……其实我有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魏满吃惊的说:“记不得了”

司马越微微点头,说:“刚醒过来的时候,什么也记不得,后来……稍微能记起一点点,头很疼,有的时候会无端的眩晕,甚至疼得昏厥……”

他说到这里,提起眼皮瞥了一眼司马伯圭,说:“我……不想让兄长担心,所以……所以刚才有所隐瞒,没成想让大家更担心了。”

司马伯圭一听,赶紧说:“怎么不早说哪里不舒坦,一定全都告诉为兄,可知道了”

司马越似乎有些害怕司马伯圭,眼神都不落在他身上,不和司马伯圭对视,只是点了点头。

司马伯圭也发现了这点子,一贯冷漠镇定的表情,稍微有些龟裂,苦笑一声,松开了手。

魏满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让说:“应该是脑袋里有血块,压迫神经所致,需要细心调养,或许可能恢复,也或许……”

他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因着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

或许司马越也只能这样了,躲着司马伯圭,不再亲厚。

司马伯圭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躺在榻上的司马越,心想着,什么样都好,只要越儿踏踏实实的活着,怎么样都无所谓。

林让突然冷淡的说:“除了吃药之外,我还有一种方法,可以促进治疗,不知道司马将军要不要试一试”

司马伯圭听到还有其他办法,自然愿意一试,说:“不知是什么办法”

林让只说了两个字:“针灸。”

魏满:“……”

魏满稍微拉了一下林让,两个人躲在犄角旮旯说悄悄话。

魏满低声说:“林让,你就别公报私仇了,你不记得以往司马越都被你扎哭过,还是别扎了。”

魏满平日里喜欢唤林让的本名,不过从来都是私下里这般唤,对着旁人的时候还是会唤奉孝先生,要不然就是唤鲁州刺史。

毕竟林让的身份是个问题,如果有人知道林让死而复生,浴火重生,不知道会不会招致不必要的更多麻烦。

林让奇怪的看着魏满,一脸冷酷且正义的模样,说:“公报私仇魏公,让与司马少将军,何来私仇一说”

私仇……

魏满轻佻的笑了一声,低头在林让耳边低声说:“还装,嗯方才司马越躲在孤的怀里,你是不是吃味儿了老实告诉孤,不然孤可是要用刑……”

的……

魏满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哗啦!”一声,林让袖袍一抖,竟然从里面抖出一个小布包。

一展开,寒光闪闪全是银针。

魏满吓得赶紧后退一步,林让则是微微一笑,说:“不曾吃味。”

魏满说:“好好好,不吃味儿,不吃味儿,你万勿激动。”

林让听着他哄孩子的口气,瞪了魏满一眼,随即走过去,说:“魏公,司马将军,请二位在帐外等候。”

魏满有点犹豫,生怕林让将司马越给扎出个好歹来,司马伯圭则是担心司马越的病情,因此不想离开。

不过最后两个患者家属还是闹不过大夫的,全都被轰了出来,不让他们干扰治疗。

随即就听到营帐中传出隐忍的通呼声,起初十分隐忍,后来再也隐忍不了,最后几乎都变成了抽噎的声音。

魏满一听,拍着司马伯圭的肩膀,说:“绝对是令弟,令弟每次被扎针,都是这个样儿。”

司马伯圭倒不是怀疑自己的弟弟是“假货”,是不是真的弟弟,司马伯圭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司马伯圭是生怕弟弟受到过虐待,所以性情突然转变。

他心中十分焦虑,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哗啦!”一声,帐帘子才从里面打起来,林让闲庭信步的走了出来。

魏满与司马伯圭迎上去,魏满给林让揉着肩膀,司马伯圭焦急的说:“先生,家弟如何了”

林让说:“已经歇下,不必太过担心,好生调养。”

司马伯圭赶紧千恩万谢,进入营帐去照顾弟弟去了。

魏满则是笑眯眯的说:“刺史大人一定累了,改日还要启程前往淮中,必然是一番恶战,不如今日,我们早些歇息罢”

魏满说着,还搓了搓手心儿,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林让淡淡的看了魏满一眼,说:“让今日施针,有些疲累。”

他说罢了,转身直接离开,进入营帐。

魏满:“……”还说没吃味儿!

林让一吃味儿,简直惊天动地泣鬼神!

魏满赶紧追进营帐,就看到林让坐在席子上,正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银针,对着昏黄的烛火,银针发出凌冽的寒光,照耀着魏满的眼目。

魏满干笑一声,只觉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心里思忖着,以后吃味儿这个活计,还是自己来罢……

魏满本想今日与林让恶战一场的,但是没能成功,真的早早就歇下了。

歇到半夜时分,刚刚过了子时没多久,魏满便听到有轰乱的声音,生怕是陈继那个阴险狡诈的突然来偷袭他们,倒打一耙。

于是立刻翻身而起,戒备的拽了外袍披在身上,准备前去看看究竟。

林让也被吵醒了,他睡得本就轻,皱了皱眉,翻身揉着眼睛坐起来,那小模样儿带着一股迷茫和朦胧,特别的可人疼。</p>

只可惜魏满不敢凑上去,没错,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