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管些扫盲班的活计,教那些新入学堂的娃娃们,她或许是真心真心喜欢当个‘幼师’,然而,在眼前这种局面下,‘幼师’的力量,太小了。
如果,前段日子,姚家军开始各地设建纺织厂那会儿,她听了姚千蔓的话,能从崇明学堂出来,撑起这一块儿,那么今天的情况,可能会有所改变。
甚至,在往前倒儿,姚家军建煤厂、建布纺、建船厂……
她都曾经有过机会,可惜都错过了。
“行了,安静安静。”眼见一家争辩的几乎要‘吵’起来,你压我抢,明明是件冒险的差事,到闹的跟‘夺爵’似的,姚千枝皱眉,抬了抬手,见屋内一众人瞬间静止下来,垂了垂眸子,她沉声说道“今儿大伙刚刚赶回来,车马劳顿,应该都挺累的了。”
“暂时先回吧,好生休息休息,这个人选嘛,先不着急,胡雪信送的快,燕京传旨的那帮人且得段日子才赶上来,咱们还有时间,在慢慢考虑。”
“燕京那边儿……我不否认,有危险是肯定的,不过,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四叔快别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五妹妹也收了眼泪吧,那不是送命的差事!”
“豫亲王世子,就是那个一直跟咱们不对付的楚敏,人家十来岁就在燕京做‘质’了,如今还不是活的好好的,还在朝里扯三拽俩的挖墙角,帮他父王筹谋?冠军候君谭的老父老母,同样是宫里的坐上宾,韩太后都对他们客客气气……咱们家,四个州,二十万大军,这个势力不算差了,没事儿。”
最起码,在她起势之前,不管往燕京做‘质’的人是谁?朝廷都只能‘供’着。
至于豫亲王或黄升……她本人没来,姚家军重头亦未曾至,那么这个‘质子’对他们来说,基本就是个鸡肋,不会专门下手针对——没有必要啊。
至于,哪天她真起势了,绝定‘来一波儿’,她难道不会提前做准备吗?燕京里胡雪和小桃花儿一众都还在呢。她们势力薄弱归薄弱,并不是一点儿没有。跟经营十多年的楚敏没法比,正面刚怼不过人家,她们难道还不能跑吗?
脚底抹油,总抹的了吧?
到燕京做‘质’,危险归危险,实则没到送命的地步,而且,说白了,想争霸,想做主……哪里不危险?当初胡人进关,姚千蔓被叱阿利当胸一箭,如今肩头还有块儿碗大的疤,每每阴雨都疼的厉害。白珍潜伏胡地,遍体鳞伤,无数次游走在死亡边缘……
南寅海面飘泊,时时疾风骤雨。幕三两远在扶桑,处处步步惊心。就连姜维和姜熙都晋山里打土匪,时不时就受个伤,见点血呢!
天底下,哪有不付出的成功?
就因为他们姓姚,日后就能封王做候,稳享富贵?
“别哭了!”伸手抹了抹姚千蕊眼角的泪,姚千枝抿了抿唇,余光扫了姚千蔓一眼,便见她脸色微僵,然而,眸光满是著定。
“唉。”微微叹了口气,她心里就明白了。
她和姚千蔓,彼此间都是一个想法。
如无意外,进京的人选,应该就是姚天赐了。
无关人□□故,血缘关系,而是他——最‘合适’。
对姚家军,对她们来说,最‘合适’。
——
这些年,姚家军一直不断发展,而姚千枝,亦逐渐露出锋芒,越来越强势,她在姚家的地位,已然不同。
不是刻意,没人察觉,这种微妙的改变,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么单纯,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的。
甚至,没人提出过置疑或不解。
都很坦然的接受了。
于是,姚千枝‘歇息’的话一出口,无论姚家人怎么‘担心’、‘不安’、‘忐忑’、‘害怕’,亦都乖乖听话,四下散了。
只有姜氏,犹豫的瞧了闺女两眼,一脸欲言又止,但是,终归没说出口。
其实,姚千枝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姜母……
姜氏还有个亲妈在燕京住着呢,姚千枝前次面圣求总兵位的时候,还亲自探望过,被人家迎头催了一波儿婚!
过继来的弟弟,外道的侄儿……对姜家那门‘娘家亲戚’,姜氏或许不是特别在意,但是,亲娘就是亲娘,姜氏怎么可能不关心?
燕京已经起了遏制姚千枝的心,姜母是她的亲姥姥,朝廷……会不会对她动什么心思?
她娘就是个普通老太太,一个外道来的钟老姨奶都把她挤兑的窝囊半辈子,朝廷这边真想怎么着……都不用如何摆布,派几个官差吓唬吓唬,她就能背过气去了!
从流放开始,姜氏一直没放下过挂念老娘的心,此一回,朝廷出招,她就更害怕了,有些跟女儿说点什么,但是……
姚千枝垂下头,没说话。
姜氏就抽了抽鼻子,一步三回头的跟姚天达走了。
姚千蔓同时打发了泪水不停的姚千蕊,转眼间,姚家一众俱都离开。
屋里,就剩下姚千枝和姚千蔓两个。
面面相觑,她们互相对视着,谁都不说话。
屋里的气氛便有些凝结。
好半晌儿,外边回廊传来护卫脚步响动,姚千蔓启唇,“就四叔吧。”她轻声。
“啧~~嗯~~”姚千枝抬手揉了揉脸,态度有些迟疑,“他……到是合适,但是,终归太板正了,我怕他配合不好……”
“配合?你想做什么?”姚千蔓挑眉看过来。
姚千枝就垂眸,“具体还没想过,不过,咱们既然舍出了人进京,总要借此做些什么的,总不能白搭了吧。你看看豫亲王,一个世子‘质’在京里,顶了多大的事儿,乔家都被他拉拢住了,如今朝堂里有多少看好豫亲王一脉的,你翻翻小桃花送回来的‘资料’,那不都是人家楚敏的功劳?”
“哪怕真是‘人质’,好歹背后有咱们,腰杆子硬着呢。”
“四叔不行。”静静听着,随着姚千枝的话语,姚千蔓眉头越皱越紧,沉默片刻思索着,她断然摇头,“你说这些他做不了,怕真就只是个‘合适’的人质。”
天生没有超脱的天赋,本身未曾受过精英教育,在被她们有意无意打压了这么多年,姚天赐真就是个很普通的男人,重感情,会感恩,有点小聪明,仅此而已。
让他八面驶风、左右逢源,这差事,他干不了!
到不是培训不出来,而是,他根子打在那儿呢。
心底对大晋仍有敬畏,愿意心甘情愿给小皇帝下跪的人……想短短月余功夫就脱胎换骨?
这怎么可能?
姚千蔓没有那个能耐。
“质子只能做‘质’,那未免太可惜了。”姚千枝叹息着,“燕京那边,雪儿她们做的是不错,只是,她们身份摆在那儿……有些东西,她们就接触不到,四叔姓姚,是你我的亲叔叔,这个身份其实能给他很大方便……”让他做很多事。
“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当初咱们做了选择……”没给过四叔他们机会,“如今得了这个结果……”他当不起事儿,思想跟不上,“你就不能抱怨,因果追因,天底下就没有仰脖子,等着馅饼往嘴里掉的美事儿。”
“所以啊,三妹妹,你就……”认了吧!姚千蔓点指着叹道。
闻言,姚千枝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东边不亮西边亮,这么着吧。”两手一摊,她算是认同了。
“嗯,定了吧。”姚千蔓就点点头。
两姐妹决定了,默契携手就往出走,心里琢磨着跟姚老爷子商量商量,怎么尽量婉转的,让人能接受的宣布‘人选’,突然,就在这时,‘咣咣’敲门声响了。
——动静还挺大。
“哎呦!吓我这一跳。”姚千蔓正走到门边,正准备伸手开门呢。谁知这声音就响了,还那么突然,吓的她捂住胸口,抽了两口气才缓过来,“谁啊?”她问。
“大姑娘,是我,青椒。”外间,女声响起。
“青椒?”姚千蔓一怔,回头看姚千枝,见她同样迷茫。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门。
将人让进来,不解看着她,姚千蔓启唇问,“青椒,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大姑娘,大人。”姚青椒站在屋里,嘴角紧紧抿着,手贴着裙边,看起来很紧张,然而,依然很坚定的道“我,我想去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