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亲眷,同样有亲眷……
口口相传,四州——尤其是充、泽两州那股子因女四书掀起了风波,竟然渐渐平息下来。
“都是亲娘生养下来的,没有女人哪有俺们……说啥贱不贱的?骂谁呢?你娘贱了,你是个啥?”如今,充州人嘴边上挂着的,是这样的话。
在配合孟央推出的新戏、新话本……效果端是惊人。
风气慢慢扭转了过来,白淑的伤势同样控制住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而姚千枝,在撬开了孙绍和陆远的嘴,问清了他们背后之人——灵州天神王的时候……
善柔公主楚芃的信就到了。
云止给她送来哒!
“你们瞧瞧,这里外里咬着的乱劲儿。”展着信,姚千枝笑的肩膀直耸。
她对面,姚千蔓、霍锦城和云止面面相觑。
“这是?他们组团,然后翻脸,决定狗咬狗?”抿着唇沉默半晌,姚千蔓挑眉。
“应是各怀鬼胎吧。”霍锦城就道。
云止看着他们,低着头不说话。
自加庸关被打回来,他就一直跟在姚千枝身边,没甚具体职务,但是什么都能管点儿,姚家军的人凡事都不背着他,还有好友霍锦城相伴,他过的……说实话,确实挺自在。
跟燕京那等勾心斗角,凡事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被拿住错处的感觉强多了。
不过,姚家军占地四州地,行事这般无忌,各城府台就都叫上‘主公’了……姚千枝是什么意思,做为大晋……呃,算不上皇族,反正有点关系的云止,他……
不愿意想!
刚刚打赢了胡人,北方局势还没稳呢,身为宗室的豫亲王就能派人来此作乱,还是勾结了黄升……云止想想就觉得恶心……总归,姚家军确实爱民,四州百姓都因其受益,而姚千枝没明白表示什么,依然尊大晋,自称‘臣’,他,他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了。
反正,自欺欺人嘛,这事他做了二十来年,早就熟能生巧,在习惯不过了。
沉默无语,他无声听着屋内几人说话,余光瞧见姚千枝舔了舔嘴角,就顺手端了杯茶递到她手边,示意的推她一把。
姚千枝……
顺手接着过灌了一口,“他们的事儿,日后在说,总归不会放过,不过时间长短而已,暂时不急,咱们……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
“什么事?”霍锦城微愣。
姚千枝就翻了个白眼儿,“还能是什么事?就惠子弄出那堆破烂呗?”
“呃……“霍锦城哑然,一时无语,好半晌才摸摸下巴道“主公,惠子之言确实偏颇太过,然,男为天女为地,各司其职,这是历朝历代,千余年的传统了,女子体弱,需传承子嗣,在田间地里确实不如男儿……哪怕北方情况不同,终归根子还是如此,这等事需要慢慢筹谋,如今,有孙、陆两人做例子,四州风气已然渐渐转好,主公还要怎生解决?”
“难不成还想追究跟随孙、陆两人的诸多书生农人吗?”霍锦城蹙眉,低声劝道“主公,法不责众,这些人虽然迂腐可憎,然终归未曾犯下什么大错,若追究他们……”似乎不大合适啊?
用什么理由呢?窜闲话吗?
“他们?呵呵,哪里值得我们聚在这儿讨论?”姚千枝嘴角微抿,划出抹鄙夷的弧度,“根本就不配,到是给他们脸了!”
“追究?哼,追究个什么?我只让周靖明通传四州,日后遇见这样儿的玩意,记名在册,犯足三次——读书人便禁他一届科举,农人则禁借官府耕牛,我看谁还敢碎舌头?”她冷哼着。
到让霍锦城有些默然。
读书人不让科举,农夫不借耕牛,这都不叫追究……该叫什么?
到找个比这还狠的啊?
“我寻你们过来,是想琢磨琢磨,我准备立几条律法!”姚千枝掀了掀眼皮,扔下个‘炸雷’。
瞬间,把屋里人全给炸惊了,“啊?!”在顾不得沉默是金,云止都吓站起来了,“你,你说什么?你要变法?”寒毛倒竖,凤眼圆睁,他死死盯着姚千枝,背后冷汗凛凛。
立法——此乃国之根本,莫说地方官员了,就是当朝小皇帝想动一动祖宗家法,都被宗室朝臣们‘奏’的怀疑人生!姚千枝!!她要立几条律法?
这种大逆不道,完全跟造反等同的话,她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松?
“姚,姚……”脸色苍白,云止脑子乱糟糟,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霍锦城同样受惊不小,不过,他终归是久经磨练,伸手按住好友胳膊,把他推坐太师椅内,他看着姚千枝,“主公,此时变法,是否有些太急了?”
路阳州和芬还没彻底收服呢,刚打退胡人不久,姚家军是要休养生息的。且,如今大晋正在暴风雨的前夜,连黄升都被招了驸马,仿佛‘顺服’了,自家主公跳出来,不得被集火了呀?
还是不要做那出头鸟吧!
“千枝,你说要‘立’几条律法?”而不是变?姚千蔓敏感察觉到,一字不同所代表的意思,出声寻问。
姚千枝就笑了,“不错,就是立。”她道“周府台说的对,大晋有大晋的惯例,北地有北地的实情,大晋的律法好归好。但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咱们当地方官的,肯定还是要给治下百姓们谋福利嘛。”
“今遭出了这样的事,还是我太年轻,没得经验,思虑太少。正所谓天地万物自有规章,朝廷的规章是面向整个大晋的,难免有些疏漏,这里正常的,咱们做为大晋官员,万岁爷的忠臣,帮着描补描补,那不是应尽之意吗?”她么说着,余光扫了云止好几眼。
看着她如此‘大义凛然’的模样,霍锦城和姚千蔓几乎同时露出个牙疼的表情,哪怕心中充满好奇,一时都不怎么想搭理她。
不过云止心焦,没注意这些,只急急问,“描补……姚总督是要描补些什么?”
“没什么,无非便是准备允女子单立一户,分她们田地,准她们自提合离罢了。”姚千枝就说。
云止便愣了,“总督,如今几州女子同样能立户,田地没少分她们啊!”不都是一样的,做甚还要立法?
至于合离不合离的,有夫有子,能过下来,好端端的合什么离?
“分归分,但名不正则言不顺,哪怕田地是她们在种,然而,没有律法保证,没有红契备案,旁人还不是想抢就抢,想轰就轰?”姚千枝冷笑一声,挑了挑眉,“至于立户……”
“呵呵,你们瞧瞧,如今在官府立户的女子都是什么人?除了寡妇失业,就是守灶独女,还有那些遭胡人劫俘过的可怜人。如普通人家的‘大丫、二丫、三丫’……‘招娣、盼弟、睐弟’……哪个来立户了?”
“这个……主公,你便是立了法,那家里有儿子承业的,都不会主动出来给女儿立户。”霍锦城就皱眉说。
“谁让他们主动来了?那些女子们,但凡过了十五的,自来衙门登记便是,何需她们父母出面?”姚千枝就说。
“这……”还能这么操作吗?霍锦城有些愣。
“北地女子脾气都挺悍,少有挨欺负不还手的,原来是没法子,如今给她们个渠道,出家门立户籍,我给分房屋田地,那些本来没出路的自会冒头。”姚千枝垂眸,“和胡人一战,姚家军里退了不少伤兵,这些年间崇明学堂培养出的学生……这北方四州,但凡大点的村镇乡里,就会长驻一个‘检委’,小些的地方,五天都会来一次‘巡查’,这样的机会,还抓不到手里……”
落了水能获救的,从来都是愿意挣扎的那些人,若连嚷都不嚷就默默‘沉底儿’,她真不想说什么。
“四州群山林立,村庄分割太开,大地方还好说,小地方……”恐怕不好普法吧?那不是简单就能说明白的,哪怕自家主公‘洗脑’功夫厉害,超凡脱俗,都得有个施展空间啊?
一句两句的,都不说百姓们愿不愿意遵守,不掰开揉碎了的说,他们能不能听懂还是个问题呢!
“没事,央儿不是新招了不少说书唱戏的吗?直接编进宣传队,在写几出新法的戏,好好培训一段时间,就让他们四处‘巡演’去吧。”不用百姓们花银子请,他们自动上门,姚千枝挺轻松的说。
当初在现代,刚开国那功夫,那个什么戏不同样传唱全国吗?人家可以,她们也没什么不行的呀!
“这……”霍锦城犹豫着,皱眉琢磨琢磨,自家主公之言难归难,到不是真做不到,有点被说服了,他道“那,咱们就试试。”
“但是,这等事若传开来,姚提督的名声……”得被传成什么样啊!!云止开口,满脸一言难尽。
姚千枝看看他,没说话。
“不这样,千枝的名声就好听吗?”姚千蔓摇了摇头。如今,除了北地四头州管她妹妹叫‘天神娘娘’,旁个地方,哪里不是叫她夜杀星?说她吃人肉喝人血的?不拘是黄升、豫亲王,甚至是燕京方面,谁会给她妹妹扬名?
都恨不得把她堆进煤堆坑,让她从里往外发黑呢!
“先把自个儿的地盘整治明白了吧,旁个地方,不急……”打下来在说。
只要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名声总能慢慢回转的。
——反正她们有宣传部。
不用怕。
姚千蔓此言一出,霍锦城和云止瞬间就消声了。
主帅臭名昭着,让百姓们传吃人肉喝人血,不说好好婉回,反而变本加厉,这肯定是不对的!但……姚千蔓这话说的,他们竟然还反驳不出什么来!
真是……
心里那个滋味啊,真是百味沉杂!
“你们既然都不反对,这事就算定了啊,明儿把人招起来,咱们商量商量把新规条法定了,我好给场子预热预热啊!”姚千枝跟没看见这两人的表情一样,笑眯眯的说。
霍锦城转头,瞳孔都有点扩了,“预,预热?主公,你,你……”还要干什么??
“就那两个豫州来的书生,这不是该问的都问出来了吗?细作名单已经给苦刺,她都开始琢磨抓人了。这两人没用了,周靖明就想把他们关了,不过,他们跑到我这儿搞出这么多事,放他们安安稳稳做牢,我心里很不痛快啊,所以,我决定……”姚千枝摸了摸下巴,挑着眉,“把他们埋了,你们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