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相信,在姚总兵的大刀下,叱阿利肯定逃不过人头落地,然而,同样的,她也要做好胡军逃脱回返守县的准备。
抱着最美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这是半年有余,草原奔走给她留下的,最简单,也是最实用的道理。
——
用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在夜幕时分,姚千枝率军来到了晋江城前。
那里,已经血战成河。
出得城门,在不能占城墙之利,姚家军和边将,真的是用性命把叱阿利绑在此处,动弹不得的。
姚千蔓城墙擂鼓,姜维战马出征,被打几个月的闷头王八,那憋屈可想而知,好不容易能反杀一回……边军要报深恨似海,姚家军端是气势如宏,就这样,都没打过人家叱阿利!!
不愧是能领率胡人,差点就一统草原的可汗,那股子神武无敌的劲儿,真是挺吓人的!
从天明打到黄昏,姚家军越战越勇,“别跟他们纠缠,怕是要上当。”打到后来,叱阿利仿佛察觉到了晋军异样,感到不祥,吩咐左右,他开始且战且退。
把多数注意力都放在避战,赶紧脱离上头……而他想走,姜维还真就拦不住!
一路追在屁股后头撵人家,还不敢追得太紧,他们人少,怕被反打,姜维骑在马上,心里那根线儿紧紧提着。
前后夹击,这是他们最有希望逆袭的机会,他对姚千枝不大熟悉,并不知道短短不到一天功夫,她是否能够创造奇迹,断叱阿利后路,只不过,千蔓姑娘如此赌定,他只能跟着相信,且战且瞧吧。
但愿姚总兵能够担当的起千蔓姑娘的信任,莫要辜负了她。
一路小心翼翼的追赶,姜维就见前面胡军突然停了下来,停下遥望,就见胡军里哗然轰起,一队整齐的军队,排着椎形阵,如同笔直箭羽般,射进了胡军内部。
那箭羽的利刃——着火红战袍的姚千枝,跨马提刀,直冲着胡军帅旗就过来了。
离得近些了,姜维眯起眼睛,赫然发现,她那一身‘火红’战袍竟是鲜血所染!
“嘶!!”真凶啊!
似虎入羊群,掀起惊天巨浪,长刀过处,人头飞起,胡军帅旗被大刀砍断,转眼踩进泥里……姜维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我以前……没得罪过她吧?”喃喃自语,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脖子,从心窍里往出冒凉气。
“少将军,总兵回来了,咱们一鼓作气,冲啊!!”一旁,有姚家军官将提醒,那话里的兴奋劲儿,就别提了!
“哦?!哦,冲,冲!”姜维反应过来,一声令下,大军如潮水般蜂拥而下。
前有拦路虎,后来夹道狼,叱阿利一见这情景,心里就明白了。此一回不战,便无活命机会,在不想着拖战以图后路,他显露出了草原猛兽的獠牙,如同狼王般,带着群狼扑入战场。
叱阿利是胡人可汗,是天生神将,是勇猛无敌的狼王,然而,生不逢时,他遇见的,是绝对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恐龙’。
还是霸王龙哦!
阵前相遇,主帅交锋,叱阿利独自对上了如杀神般的姚千枝,两将兵器相撞……
姚千枝手握她那四十米的大刀,叱阿利则是铜花双锏,两拳头大的锏头,闪烁着亮光,单按兵器算,应是叱阿利占上风,然而,侧马而过,就那么轻轻一撞……
叱阿利就跟撞了火车头一样,差点从马上飞起来!!
胸,肋,胳膊,腿儿,连后脑勺都开始发麻,他跨下那万里挑一的俊马,哀鸣着嘶叫,四蹄发颤,好悬没跪下。
这不怪他不神勇,姚千枝是谁?能用大锤砸城门的存在,叱阿利在威武,他能跟上千斤的城门比吗?连下盘都不稳呢?
“疑?”提缰绳侧马,姚千枝表情有些惊讶,“有两下子啊。”她轻声一笑,“再来。”
叱阿利硬着头皮在接一下,然后,开始怀疑人生。
这并不值得奇怪,毕竟,几乎所有遇见过姚千枝,或跟她交过手的人,都会对世界观产生疑问的!
天地间突然冒出这么个人物,确实……挺挑战人性的!
两相来来回回战了约莫二十几招,叱阿利双臂彻底举不动铜花锏,筋脉断裂,两胳膊鲜血沁染,开始无声向后退怯,在不敢正面迎敌,停马看着他,姚千枝笑着道“真不错,来这儿这么久,你算是第二个,让我尽了全力,不用留手的人。”
第一个是城门!
“来吧,让我打个痛快。”俊马扬蹄,姚千枝狞笑着冲了过来。
叱阿利……
我并不想打,你快点走开!
二话没说,叱阿利用双腿控制着马,抹头就跑——他的双臂已经被震伤,短时间内都不能用了。
别的不说,叱阿利那马真是万里挑一,跟他心意相通,跑的还挺快,姚千枝紧赶慢赶没追上,到是胡人给围住了。
“算了算了,给谁都行,我不挑。”主帅对不上,杂鱼照样杀,眼见暂时擒不住叱阿利,姚千枝调转马头,开始专找胡人将领——专挑管事的杀,一刀一个小朋友。
这一场大战,从黄昏打到月上中天,不得不说,古代人里夜盲症患者还是不少的,哪怕胡人都不例外。而姚家军得自姚千枝‘真传’,自然很注意这方面的问题,一方在黑夜几同白昼,不怎么影响战斗力,一方得手持火把,方面五米内人畜不分,敌友不辩……
胜利——来的如此突然。
几乎等同一打三的局面,对阵凶残胡人,还是平原上,人家有重骑兵,居然都打赢了,姜维当真如在梦中。
美的双眼都是朦胧的!
战争胜利的破局点,当然还是姚千枝,在久战不下的局面里,她终是冒了险,顶着胡人如同落雨般的重箭,她深入阵地生擒了叱阿利,令胡人失了主帅可汗,军心大乱。
不过,不得不提,胡人确实凶残,在两面夹击、没有主帅、本身夜盲、后退无路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拖这么长时间,基本没有逃兵,俱都拼一战……
没战过!
到底姚千枝更胜一筹,她速度太敏捷了,几日间连续不断的出击、攻县、占领,胡人们被打的措手不及,后路断的干干净净,连可汗都被俘虏了,此一战,他们败了!
败在距离胜利果实,最接近的地步。
叱阿利发誓,只要在给他半个月的时间,他就能攻下晋江城,而后一马平川,火速占领充州,坐望中原,然而,此一回,天不赐他良机,他只能徒呼‘奈何’。
战了身体的便宜——夜能视物。姚家军的伤亡不算太惨重。这一回防守战,泽州方面继续往晋江城投注了八、九万人,追出来的,算上边军约莫六万余,其中有半余是姚家军,清点人数,损失约莫三成,还算能够接受。
至于边军——就是加庸关军就有点惨了,他们夜能视物的人不算多,且报仇心切,冲的太猛,死伤超过一半。
而胡人方面,十多万大军,最后活下来的,不过聊聊三万人。
从这人数就能看出来,胡人作战,确实是不死不休,很勇猛了。
可惜,姚千枝不是老学究,没‘上邦大国’的气度,在没有玩个感化,七擒七纵的闲心,“不要俘虏,都杀了。”一句轻描淡写的命令,吓的姜维脸色煞白。
“都杀了?三,三万人?”他立在姚千枝马前,脸皮微微抖动着。
“不杀?你是想劝降吗?”姚千枝俯视着他,声音冷漠。
看遍三县百姓的惨状,她并不觉得,她能收服眼前这些,早早洗过脑,将晋人当做两脚羊存在的胡军。
而且,充、泽两州的百姓们跟胡军算是世代仇敌了,普通胡人百姓们还成,偶有日常生意往来,百姓们还能勉强接受,眼前这些胡军——杀他们父母、辱他们妻女……
姚千枝就算能收服他们,都不会要的。
失了民心啊!
一不做二不休,“我既不能收服,那就只有杀光,难道还能放了?”姚千枝冷声,“不说别人,你问问你手下那些将士,他们愿不愿意?”打手指着伤亡惨重的加庸关一众,她高声。
姜维回头望望,没说话,默默退下了。
随后,死神的镰刀划着残忍的弧度舞起,无数生命,殒落此夜。
天上明月都仿佛不忍看这一幕,乌云轻柔遮掩过来,半空中,飘飘洒洒落下雪来,很快掩盖住了那堆成山峰的尸首。
大地,变的白茫茫,好像彻底干净了。
“经此一役,三十年内,胡人在无进关之能,充州可安。”望着满天大雪,姜维轻声说。
姚千枝面无表情的听着,半晌,突然勾起嘴角,露了个笑,“胡人不来打就安心了??呵呵,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凭什么?当我是泥雕的吗?”
“我的火没消下去,还不能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