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些事情朱樉不能提,一旦提起再想让老朱重新信任他,却不是那么容易。
老朱现在看向朱樉的眼神就带着冰冷,显然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儿臣的确是没有想过。”朱樉再次重复了一句,随后也不管父皇信还是不信,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皇兄无论是智慧、才干、手腕、经验......每一样都要比我强,我心服口服。”
老朱这才有些相信了朱樉的话,脸上的凝重神色慢慢的褪去。同时又不解的问道:“既然你对朱标服气,那你为何会有那等大逆不道的妄想?”
朱樉怔怔的看着父皇,沉声回应道:“父皇,儿臣佩服皇兄,对他将来继承大统没有意见,但是并不代表儿臣就对父皇你服气。”
老朱闻言反而呵呵的笑了两声,看向朱樉的目光就好似在看到他三岁的时候,朝自己挥拳的样子。
嗤笑着说道:“既然你对朕有这么深的成见,那朕就给你个机会,你就说说哪里对朕不服气吧?”
朱樉好似已经完全豁出去了,说话间已经全无半点顾忌,既然父皇想要知道,那他就告诉他:“皇上比儿臣早出生几个月,又才华卓越,父皇要将江山社稷交给他,儿臣没有意见。但是父皇能不能体谅一下儿臣?儿臣不想去西安,更加不想为皇兄去卖命、去开疆拓土。
父皇既然让皇兄继承大位,那就应该让皇兄自己去开疆拓土,因为这天下将来就是他的。凭什么要让儿臣前去卖命,让皇兄在京城坐享其成?儿臣也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什么好处都是皇兄的,什么苦都要儿臣来吃?父皇认为这公平吗!”
朱樉心里满腔的愤懑,一遭发泄出来,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活灵活现起来。
老朱的脸色已经黑的像是锅底一样,冷眼看着朱樉厉声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朕将你们这些放在边关,就是想着你们能够帮助标儿,稳固江山社稷。这是为了咱们朱家的江山社稷,有何不妥?”
朱樉没有啰嗦,抬头望向站在面前的老朱:“父皇,这江山现在是朱家的,因此父皇派儿臣去西安,儿臣什么话都没说便去了。但是,以后这江山是皇兄的,儿臣凭什么要为他镇守边关?
是谁的江山社稷,谁就自己守去,儿臣不干了。”
老朱气的眼冒金星,想要斥责朱樉几句,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朱樉站了起来,身体还挺立的笔直,慢悠悠的说道:“儿臣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和邓氏安稳平静的度完余生。父皇可以将儿臣的封国收去,可以将儿臣的王府收去,可以将六卫兵马收去。儿臣什么都不要,只要邓氏。”
“混账东西,你要宠妾灭妻不成?邓氏再如何,她也只是你的侧妃,你的正妃是王氏。”老朱气的暴跳如雷,见过没出息的,但是却没有亲身经历过自己的儿子也会如此的没有出息。
偏偏这个儿子又不是一个无能之辈,朱樉的确是算得上有勇有谋的人。
若是寻常人家的后人,有朱樉这样的才干,家族不兴旺都难。可是偏偏,朱标始终压了他一头。
这让朱樉极度愤懑之余,也不得不哀叹他的运气之差,深深的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老朱虽然愤怒不已,却没有对朱樉如何。没办法,朱樉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大位只有一个,但是偏偏老朱优秀的儿子不止朱标一个。
朱标只是因为早出生几个月,才占据了优势罢了。
“儿臣就要邓氏。”
“你是要气死朕,你才高兴不是?”老朱顿时张牙舞爪的到处寻觅趁手的家伙,可是找了一阵什么也找不到。只好气恼的将长案上的奏折和其他笔墨纸砚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的朝着朱樉砸过来,怒骂道:“朕只要还活着一日,王氏就是你的正妃,想要宠妾灭妻,你给朕死了这条心。
滚,滚,滚!”
朱樉见此,只好连忙躲闪几下,退了出去。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砚台,朱樉心有戚戚,幸好刚才躲避及时,要不然被这东西砸到,还不骨断筋折?
马皇后和朱标一开始就来了,只是躲在屏风后面没有出来。
原本朱标是准备等时机恰当的时候,趁机上前劝皇上的。可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听到朱樉说不想为朱标镇守边关,朱标满脸的尴尬和歉意。这个时候他就更加不能够站出来,他若是站出来为朱樉说话,那倒是有故意在朱樉面前露脸的嫌疑。
因此,朱标只有等到朱樉离开之后,才站出来。
马皇后也是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儿子闹别扭,她帮着哪一个说话都不合适,还不如干脆不说。
“父皇你消消气。”马皇后在为老朱不断的抚背,朱标笑得十分勉强尴尬,劝慰了一句。
老朱坐在椅子上,斜着眼睛望向朱标,说道:“朕如何能消气?朕以他除了你之外,众皇子当中最为年长,第一个将他封为秦王,他知不知道朕封他为秦王意欲何为?”
秦王的封号的确是众皇子当中最好,可以说,老朱是把最好的东西,除了朱标之外,就算给朱樉最多了。结果却没有想到,到头来朱樉竟然毫不领情。甚至都不愿意按照老朱的本意,以藩王为屏障,拱卫朱标。
也难怪老朱会生气。
朱标低头沉吟片刻,忽然跪拜下去。
“怎么?连你也觉得朕做的不对?”老朱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目光如刀一样在朱标身上来回扫视。
老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朱标,因此他是绝对不想看到连朱标都反对他的。因为那样一来,岂不是说明他做的这些都只是一厢情愿,没有人会感激他?
那样的话,老朱恐怕会被当场气晕过去。
朱标正色说道:“儿臣多谢父皇的厚爱,儿臣定当勤于政务,严于律己,以不负父皇重望。”
见朱标如此坦然的担当下来,老朱顿时哈哈笑道:“好,好啊......”
甚至自己称赞还嫌不够,回头看向马皇后说道:“妹子,看到没有,咱们的标儿长大了,有担当了。”
“回皇上,臣妾看到了。”马皇后也是激动的眼眶含泪,一边朝着皇上点头附和,一边自己擦拭着眼泪。
朱标看着父皇苍老的脸庞,认真的大量了几秒,心里顿时冒出些许感慨。然后露出笑容道:“可是父皇,儿臣以为二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不要再为他说话。”老朱摇了摇头,挥手打断朱标的话,旋即再次开口道:“他就是嫉妒你是太子罢了。”
朱标闻言心里叹息一声,真的是嫉妒自己吗?朱标一时之间没有答案。
不过从往常的情况来看,朱樉对自己还是挺服气的,对自己也是充满着善意,并没有丝毫的不轨之举。
相比起嫉妒自己,朱标更加愿意相信朱樉刚才说的就是他的心里话。的确,自己的江山社稷,若是自己都不守,却全都推给皇弟们,的确是过分了些。
边塞苦寒之地,谁会愿意去?恐怕无论是谁,都会选择繁花似锦的京城,而不会跑到边塞去餐风饮露吧?
再加上自己在京城里享受,却让皇弟们在边关受苦。也难关二弟刚才愤愤不平,的确是不公平啊!
可是,这些都是父皇制定的大策,朱标也不能改变。
朱标不管二弟对他如何,这次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都会帮二弟求情的。犹豫了一下,朱标开口问道:“父皇,现在看来邓氏的确是对二弟极为重要,不如看在二弟的份上,暂且饶了她这一回吧?”
老朱听到朱标提起这件事,更是头痛莫名。忍不住抬手自己揉着额头,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这件事,等朕好好思量过后再说。”
马皇后见了,连忙主动上前为皇上按揉起来,同时拿眼神朝朱标示意他先回去。
朱标听了父皇的话,也察觉到了父皇的犹豫,便在母后的示意下,躬身退下。
朱标走出殿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了父皇所在的方位一眼,之后抬步离去。朱标没有就此回到他的东宫,而是径直出了宫门,朝着韩度的镇海侯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