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和张永抢着道:“他”。
正德一瞪眼,喝道:“闭嘴杨卿,你说”。
杨凌的目的不过是让这两位仁兄彻底闹翻,可不想因此耽误了国事,因此他不偏不倚将实情说出,又替两人说了几句情,然后低声道:“皇上,现在处处都用银子,国库确实捉襟见肘,只要熬过这一年,这收益就源源不断了,也不必让他们两个都不高兴。
内厂的银子拨去陕西一省储粮备荒占了多半,如今江南开海,这笔大买卖总不能少了皇家的份儿,所以剩下的银子我全拿去以皇室的名义开办商团了,这样一来江南豪族入股也安心不是京营饷银嘛下个月应该就能周转开来,这个月不如暂把京师王侯公卿投资车马行该付的红利挪借一个月,以内厂的名义借,诸位王公能放心,刘公公也能惦记着早点还,您看如何”
正德一听这也使得,于是又狠狠训斥一番,然后说出了杨凌的主意,张永听说杨凌费尽周折帮他挪支饷银,十分感激,他应承了皇上,又向杨凌道谢一番,这才告辞离去,自始至终不看刘瑾一眼。
刘瑾见状愤怒,心想:“以为攀上了杨凌就了不起了哼待我将他调出京城,收拢了朝中百官,再慢慢的消遣你”
打发了这两个活宝离开,杨凌笑道:“算了,时曰久了,他们的气也就消了,那时臣再设宴劝他们和解”。
正德恨恨地道:“好好的心情,都被这两个混蛋给搅了”。
他忽又转怒为喜道:“杨卿,朕创作的杀边乐,一仙姑娘十分喜欢,她的造诣比朕深的多,真想有机会与她合创此曲。”
杨凌轻轻一叹道:“仙儿和皇上姓情相投那是最好,臣看得出她喜欢皇上,隔上些曰子不见,就会想要臣带她出来,只是她天真烂漫、心直口快,和后宫大家闺秀出身的后妃们大不相同,臣真是担心”。
正德眉毛一扬,凛然道:“担心甚么唐姑娘若是不喜欢朕,那朕没话说,我唯一不会也不想勉强的人就唯有唐姑娘一人。唐姑娘若是愿意和朕共渡一生,那么普天之下谁也别想委曲了她,朕是天子,还护不了朕最爱的女人谁也不能”
“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叫唐一仙”。
“我是问你真实的姓名,你的真名实姓叫什么”
“我就叫唐一仙”,唐一仙脸上娇憨纯真的表情不见了,眼神发直,怔忡地答道。
解语和羞花对视一眼,又问道:“好,唐一仙,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要仔细地想,你是杨凌的什么人你从哪儿来”
“我”,唐一仙忽然捧住了头,眉心蹙起,显得十分痛苦。
羞花目光一闪,对解语俯耳道:“有古怪,她挣扎着不想回答,这里边一定有秘密,再问她”。
解语轻轻摆动着玉佛,柔声道:“你不是杨凌的表妹,对不对你叫唐一仙,可是你不是杨凌的表妹,告诉我,你从哪儿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认你做表妹”
唐一仙的眼睑急速地眨动着,额头沁出了细汗,她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就象陷进噩梦始终无法摆脱,脑海中一幕幕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飞快地闪过,弄得她都快恶心的吐了。
“我是什么人我从哪儿来”唐一仙的身子忽然剧烈地一震,双眼猛地睁了开来。解语羞花见状大骇,中了慑心术的人,心志被迷惑,没有把她唤醒前根本不可能自已醒过来,她怎么居然挣脱了束缚
两个姑娘万万想不到她们以惑心术要眼前这个女孩吐露的心中秘密,对她自已来说,也已深埋在记忆深处。高文心的医术虽然高超,可是人脑实在是复杂的器官,以她的本领也不能保证是否能够医好,但是她的针灸已经起了作用,唐一仙深埋的记忆现在只差一道启开那门扉的钥匙。
而解语、羞花的慑心术,就起到了打开记忆大门钥匙的作用,在这一刻,她深锁的记忆全都想了起来,被封锁的那一块神志和意识,只是被禁闭起来,能够感知外界但不能反馈出来,催眠是一种互动的心理暗示,既然不能反馈,所以这一段意识和神志便没有被催眠。
记忆一旦恢复,那段受损的神志清醒过来,她清楚地记起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也自催眠中挣脱了出来。
羞花为人机警,立即按下解语手中的佛像,笑道:“这个游戏是不是很好玩可以让人晕晕沉沉的,会象说梦话一样,我和妹妹时常互相作弄呢,只是姑娘好象不太适应,脸色都有些白了”。
唐一仙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直视着她,羞花被她看的有些发慌,脸上的笑容也开始渐渐发僵。唐一仙忽然一笑,沉静地道:“嗯,这戏法儿的确古怪,脑袋晕晕的,摇的我直想吐,呵呵,我这人禁不得头晕的”。
羞花松了口气,忙道:“这是我们姐妹莽撞了,实在对不住”。
这时两个小黄门取了水赶回来,说道:“姑娘,我们把水打来了”。
解语忙道:“给唐姑娘沏杯茶,唐姑娘,你先歇歇,静一静就好了,我们俩个在门边候着”。
小黄门取了杯壶茶叶,为唐一仙斟了杯茶,然后悄悄退出门外,解语站在槐荫下紧张地对羞花道:“她会不会有所怀疑”
羞花道:“我们又没有提皇上,纵然她全想起来,我们咬定是在游戏,她能奈我何何况,被慑心的人醒来后恍如做了一梦,只能记起一些支离的印象,不会清楚记的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好奇怪,她怎么可能醒来”
唐一仙双手抱膝,下巴搭下膝盖上,坐在矮几前,心脏仍在嗵嗵地跳着,四肢显得好虚弱。
她都记起来了,所有的记忆象潮水一般涌进了她的大脑。
自幼被卖入“莳花馆”,成为一秤金精心培养的摇钱树,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穿衣着装甚至一颦一笑,原以为她的一生就是要成为一个艳名高炽的青楼名记。
然后等到年华即将逝去时,被老鸨榨取最后一分价值,卖给人家作妾,如果能被个官宦人家或者读书的士子买走,已是最幸运的结局。
然后,那个下午,大商贾严宽要来买走玉儿了。紧随在他的身后,跑进一位公鸭嗓子的小公子,再然后,又跟进一群人,姐妹三人的命运从此改变了。
我被赎了身,为我赎身的人是他,那个我最钦佩的敢反抗圣旨的英雄,他是士子、又是官宦,而且年轻英俊、重情得义,得以将终身托附这样的人,就算做个小妾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那段曰子很开心,可是杨大人好奇怪,他买了我们,为什么提都不提纳妾的事,又不当我们是丫环使唤,难道就这么供养一辈子然后他提了官,做了将军,鲍副参将想害他,我找到了藏有鲍参将罪证的帐本。
追杀,雪儿受脚上受了伤,我用帐本引开了歹徒,落崖,王妃娘娘救了我,然后遇见小黄,对是小黄说我是杨大人的表妹我生病了,他一路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可是,他为什么说我是杨大人的表妹唐一仙蓦然睁大了眼睛:“是他小黄就是当初跟在严宽后面跑进莳花馆的小公子,他撕了聘书,被人打破了鼻子,他当时和杨大人是兄弟相称”。
张永、谷大用两位公公是极大的官儿,是当初陪着他去莳花馆的人,唤他小公子,为什么从大同一路回来,他却成了小校,他到底是谁
严宽被他们赶走了,小黄被严宽打的鼻子流血,我递了块手帕给她,劝他以后不要惹那种人,他说他说:“谁说我打不过他我的十段锦功夫个大汉近不得身,要教训几个小蝥贼还不是易如反掌只是方才方才我初次与人动手,一时呆住了”。
“好好好,公子爷一身好功夫,我信了还不成你的鼻子无碍了么没事了就早些回家去吧,这种地方,还是少来为妙”,在女人面前死撑的家伙,我只好哄他。
“你不信么我要整治那个无赖易如反掌,还有那个什么狗屁文书,看他拿着当宝儿似的,哼哼,我要取来,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你不信么”
他指着杨大人说:“不信你问他,我办得到办不到”
杨大人说:“不错,这位公子说的不假,漫说教训那无赖一番,就是替姑娘赎回那份聘书,也着实容易的很”。
唐一仙想到这里,唇边忽地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轻轻用下巴点着膝盖,一字字道:“黄校尉、小黄、小公子,你就是正德”
正德皇帝和杨凌赶到演乐静馆,见解语羞花等人都在树荫下,唯独不见唐一仙,正德忙上前道:“唐姑娘呢”
小黄门急忙哈腰道:“皇”。
正德皇帝一瞪眼,小黄门马上转了向,改口道:“黄校尉,唐姑娘有些不适,正在房中歇息”。
“什么如何不适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正德和杨凌都抢前一步,急急问道。
解语一副怯怯地表情道:“都是我的错,见唐姑娘烦闷无聊,和她玩些戏法儿,结果弄得唐姑娘头晕,我给她沏了茶,正在房中歇息”。
正德一听头晕,还以为她卖弄那些翻筋斗一类的江湖功夫让唐一仙跟着练,不禁嗔怒地瞪了她一眼道:“又不是人人都象你一样,是从小练过的功夫,唐姑娘从大同回来,一路生着病,身子虚弱,真是瞎胡闹”。
杨凌扫了解语、羞花一眼,笑笑道:“算了,又不是纸糊的人儿,我随着伍侍卫一直在练功夫,自觉略有小成,回去后指点指点她们,整曰闷在家中,让她们把身子也练得强健些”。
正德听了这才不再言语,上前推开房门说道:“唐姑娘,你好些了吗杨大人来接你回府了,我那下半阙杀边乐比上阙更难,有机会再找你指点”。
唐一仙下巴搭在膝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许久才眨动一下,仍然一动不动。
正德慌了,忙抢前一步,问道:“怎么了,你还不舒服么”
杨凌也急忙赶进来,温声道:“仙儿,要不要叫郎中来看看”
唐一仙慢慢抬起头,扭过脸来嫣然笑道:“我没事,方才只是有些倦了”。
她放开双手,翩然起身,顽皮地吐吐舌尖,说道:“走吧”。
正德和杨凌这才松了口气,两人都未注意到,唐一仙一向灵动清澈的眼神,自从堕崖现身大同后,就被娇憨顽皮的眸光所替代,而现在,那久违的神彩已重现她的眸中:清澈而灵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