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像步卒一样,排着整齐横队,如墙而进的骑兵。从头到尾,一眼望不到边。任何妨碍了其前进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件,于双方发生接触的刹那间,统统被其碾成了齑粉。
“噗通!”“噗通!”“噗通!”几个同样已经逃到营墙边上的契丹武士,相继瘫倒于地。
他们没勇气再逃,也没有勇气反抗,甚至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只是认命地低下头,双手高举,浑身上下抖若筛糠。
“起来,起来,死战,大辽太祖在看着咱们!”萧天赐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终于没让自己跪下去。哭喊着转过身,直接冲向了如墙而进骑兵。
既然彻底没了逃命的机会,那就死吧!大辽国的北面上将军,怎么着也得死的像个贵人。
一杆冰冷的骑枪,捅进了他的胸口。很快,又是另外两杆。他看到自己飞起来,飞起来,飞起来,飞过所有人的头顶。
“来人,将他们押到一边去,弃械者不杀。”一个清晰的声音,忽然传入了他的耳朵。
地面上,有人快速跳下马背,跑向瑟瑟发抖的契丹溃卒。将他们一个接一个拉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带离战场。
“我刚才应该投降的!”萧天赐忽然感觉到好生后悔,头一歪,死不瞑目。
“好像是个当官的。光顾着丢了头盔和铠甲,里边的衣服却还没来得及换,絮的是上好的丝棉。”李顺儿将萧天赐的尸体从骑枪上甩落,用枪尖儿翻着胸前的衣服辨识。
“别踩烂了,先挪一边去。天明后找俘虏来辨认!”对于宁死不屈的对手,郑子明向来会给与足够的敬重。笑了笑,低声吩咐。
“是!”李顺儿答应一声,用骑枪再度挑起萧天赐的尸体,加速脱离队伍,冲向树枝做的营墙。不多时,便将尸体安置停当,笑呵呵地返了回来,“有俘虏说,死的是他们的副帅萧天赐。这下,咱们是彻底大获全胜了。耶律察割听闻萧天赐全军覆没的消息,无论已经走到了哪里,都会吓得掉头北逃。”
“ 应该如此,希望他还没有发疯!”闻听死者是萧天赐,郑子明也是喜出望外。然而,对于局势的判断,他却远不如李顺儿乐观,“汴梁的战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否则,死了一个萧天赐,辽国还会再派别的将领来。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耶律阮决不会轻易放弃。”
“应该能尽快拿下吧!郭枢密可是百战老将,刘承佑怎么是他的对手?”李顺想了想,扭头望着南方的天空回应。
天空中,恰恰有数颗流星缓缓滑落,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你,你为,为什么,为,为什么……”同一片星空下,汴梁城外赵家村,刘承佑扭头看着郭允明,面孔因为剧痛而扭曲,双目当中充满了困惑。
“陛下,你说过,咱们这辈子要生死相随的。您发过誓的,您忘记了么?”郭允明缓缓从刘承佑的后腰处抽出横刀,嘴角含笑,目光寒冷如冰。
“郭允明!你,你在干什么?陛,陛,陛下待你不薄……”国舅李业捧着一碗清水赶到,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呆立于地,结结巴巴地叫喊。
郭允明回刀横扫,一刀扫断李业的哽嗓。“别废话,身边已经没一兵一卒了,说这些有用么?”
“啪!”李业手中的破碗掉在地上,碎裂,清水溅起,与喉咙处喷出的血浆一道,将周围的干草堆染得通红。
“呀——”几个随行的太监到此刻才回过神来,尖叫着拔腿逃命,郭允明从背后追上去,将太监们挨个放倒。当他满足的转过身,却看到刘承佑依旧舍不得立刻死去,双手扒住地面,缓缓爬动。殷红色的血迹,在身后洒成了长长的一道。
“陛下,别跑了。你跑不掉的,乖!”郭允明笑呵呵地追上去,用刀尖顶住刘承佑的后心。
刘承佑痛苦地扭过头,哭喊求告:“别杀我,别杀我。朕,朕从没辜负过你。朕把所有的都交给了你,朕为你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杀了史弘肇、杨邠、王章和郭威全家,朕为你已经丢了江山,朕……”
“闭嘴!”郭允明全身发力,一刀砍断刘承佑的脖颈。。
血光溅起,刘承佑头颅飞出老远。郭允明快速追了几步,将人头踩在了脚下。望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他继续咬着牙摇头,“他们都该死,你也该死。老子日盼夜盼,就盼着你们像疯狗一样互相乱咬,然后两败俱伤。呵呵,呵呵呵,不是你为了老子杀了他们。而是老子借你的手,杀了他们。你这个蠢货,真是死有余辜!”
蹲身揪住人头上的发梢,他快步走进了屋子。“他们该死,你也该死。所有辱我,害我,得罪过我的人,都得死。谁都不能例外。”
关好门窗,他用火折子点燃窗帘、被褥,柴草,以及一切房屋主人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包括你,包括你们所有人。这辈子杀不完,下辈子继续杀。下辈子杀不完,下下辈子接着杀。生生世世,绝不放过!”
浓烟夹杂着火星扶摇直上,转眼间,就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郭允明一手持刀,一手拎着刘承佑的头颅,在火焰里放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打生下来,他就没从这世界上获得过任何善意。
一直到死,这世界也甭想从他身上获得任何善意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