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恩与罚(1 / 2)

太女 月下卖刀郎 3920 字 20小时前

“逼淫母侍”风恪被这话震得头晕目眩,茫然道,“儿实不知何处冒犯天颜”

她忽似想到了什么,目光猛到一青年身上,瞳孔骤缩。

裴自清随武皇入内,不知何时换下了深绿宫袍,穿着身明显被拉扯过的碧色衣袍,衣衫不整,身上更是多了许多鲜明伤痕,似被人殴打过一般。

他踉跄着走至武皇面前,见风恪后便秀目含泪,颤手指向风恪,看仇人般恨恨泣道:“是她陛下,就是她”

风恪大惊:“什么”

裴自清面朝武皇扑通跪下,声泪俱下:“陛下奴昨夜用过饭后,于自己住所前散步消食,不想远处来了一个打扮华贵的人,奴自知身份卑贱,唯恐冲撞了,便自行避让,却不想她径直走了来,对奴搭话,言语间尤为轻浮。

奴不满,却因她打扮,心有畏惧,只想着避开就好,往住处走,却不想她亮明身份,说是亲王,强言相邀,教奴去她宫室饮茶”

风恪彻底清醒过来,连忙下榻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母皇,这都没有的事”

裴自清却像畏惧一样,见她近前,慌忙惊叫着躲避,倒真像怕极了她似的,惹得风恪额前青筋暴起。

武皇道:“你继续说。”

不过一句话,风恪便不敢再吼叫,悻悻跪在武皇面前,裴自清跪在另一旁,哭啼道:“是她教奴去,奴如何肯去,明言相告,自己已是要入宫闱的人,请殿下无论如何自重,哪料,哪料”

话至此处,裴自清情难自抑,忍不住呜咽起来:“哪料她以尊位相迫,逼着奴去了她的宫室”

风恪方才再迷糊,此刻也清醒了。她知入了圈套,见昨夜伊人今日却在御驾面前诬告自己,一时间肝火大动,怒道:“一派胡言哪个逼了你分明是昨夜你自己来投怀送抱,却在陛下面前矫作此态,莫不是想离间吾与陛下下贱奴人,安敢如此是谁指使你”

“陛下明鉴”裴自清立刻望向武皇,跪在地上满面泪痕道,“奴是承君恩入皇城的,岂敢做他想便是奴自甘下贱,这宫苑曲回,廊道百折,奴又怎知缙王殿下昨夜所在呢”

“更妄论夜里皆有巡查御军,奴便是知道住所,也只怕半路便给抓回来了”

风恪道:“强言申辩,谁知你背后同谁勾结又怎知她不是个神通广大的,套得了消息,便来坑害吾”

闻言刘育昌脸色立变,须知昨夜缙王住所皆由他来安排的,这话便是连他也带到了,只怕不好,当时跪倒:“陛下,昨夜缙王殿下留宿种种安置,老奴不曾对人多一句嘴啊”

室中有瞬息静默,风恪表情微变,心知方才不小心将刘育昌也扯了进来,不由急促。

武皇眸光瞬息扫了他们一圈,随后对裴自清道:“你接着说。”

裴自清暗暗观察几人神色,面上流泪道:“奴当时被强邀了去,早觉不妥,心中畏惧万分,只几番好言求饶,盼殿下高抬贵手,岂料想走却走不得了她见软言劝不得,便以武力迫奴,奴拼死反抗,几次大喊劝告,说奴已是陛下的人了,望殿下自重勿要一步踏错

岂料她却道休说一个小小宫侍,这天下都早晚是本王的只要本王想要,她无有不准的。便来折辱奴奴抵死不从,奋力相争,缙王见奴不从,便便强灌了奴一壶房中酒”

风恪大惊:“你这贱侍安敢如此诬我陛下臣从不曾说过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陛下明鉴啊”

裴自清却不理会,泪水涟涟,似是回想起昨夜暴行,神色几近崩溃,说道:“陛下男子的贞洁是何等重要,奴既失身于缙王,此后该以何颜面存于世”

在青年哭声里,风恪心肝肺都吊在了半空中,她都不敢抬头,只跪在地上,以眼角余光小心地暗暗去瞄天子脸色,却不想在瞄去的那一刻,正见武皇毫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殿门大启,日光自外投进来,武皇背门而站,正脸完全背光,站立的身躯如一座大山,投下的阴影将风恪彻底压地上,喘不上气。

熟悉的压迫感令风恪浑身战栗,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在角落里窥探的二皇女,对一切只有俯首听从的命。

极度的恐惧反令风恪此刻恢复了几丝理智,暗暗看向四周,瞧装扮,屋外围的应是羽林军,屋内除内侍刘育昌,便再无旁的御前内侍,武皇身侧也仅跟了两位近卫。

她越看心越沉,如此情势,只怕不好。武皇唯有真动怒了,才会仅带御军来此只怕是要处置

思至此处,风恪不由得心凉,四肢抑制不住颤抖。

该死的她哪里知道那个贱奴被母皇看中了这一回怕是遭人算计了

她自幼长于宫中,自然知晓其中利害,既是母皇相中的人,便是皇帝的郎君,自己的长辈。

一个皇女,如何敢肖想皇帝的男人不要说自己并非太女,就算是太女,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怕也难以承受天子怒火。上一位敢私通后侍的皇女下场

风恪猛打了一个寒颤。事已至此,淫侍是板上钉钉了,可无论如何,逼淫一事决不能认

风恪衣衫早被冷汗浸湿,极力克制声音中的波澜,奋力搅浑水道:“陛下明鉴臣昨夜留宿乃是您怜惜儿夜行霜露重,临时允应,怎就有了此事臣亦是初来此地,怎会晓得行宫曲路,又怎会闲逛至那贱人所在臣若当真去了,路上岂能无人目睹陛下尽可一查”

裴自清哭道:“殿下如此威严,又有那个侍卫敢指证您呢”

“贱人休要攀咬”风恪留着冷汗喝道,随即申辩道,“陛下,他说是臣以强逼迫,臣却说分明是他自己寻来叩门,臣宫室诸人皆可作证他假扮宫人入得门,又诓骗引诱,臣不知他已得陛下青睐,但凡知晓,怎敢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

裴自清道:“殿下的人,自然向着殿下说话”

风恪道:“其所言皆是恶意构陷,说臣使强,满行宫可有一人得见便是你自己的住处,又可有一人得见”

裴自清道:“那您说奴上门诓骗,除您的亲随,行宫可有人得见”

“你”风恪咬牙切齿,“陛下尽可查问,便是刑房臣也下得”

说着她跪前几步,叩在武皇脚边道:“陛下臣不过监国方十日,便遇到这样的事,说其中若无蹊跷,便是街头小儿也不会信

此人言辞汹汹,包藏祸心,分明是栽赃于臣,离间臣与陛下好教臣陷入不忠不孝的死地臣一向恭敬慎谨,从不曾忤逆陛下圣意,又怎会存下这等大逆之心,陛下,望陛下明察啊”

裴自清略一思索,便哭道:“陛下,奴既已得天子恩泽入宫,又岂会招惹缙王至于祸心一说,奴更是惶恐,奴身份低微,出身贫寒,自入行宫便本分做事,从来也不曾存妄念,哪里去勾结人、算计人呢陛下尽可询问行宫中人,奴真的没有去勾引缙王”

在二人激烈争辩的此时,武皇的想法却很平淡:杀不杀呢

她对眼前跪着的孩子没什么感情。风恪虽是她亲生的,但她从来也没照顾过,该在养育过程中所培养的感情,她是一点也无。

而其父刘昭仪,当初也只不过是她为刘家而纳的,纯粹政治联姻,性情爱好没有半点相投,生父所带来的附加情感,风恪也没有。

加之风恪自小便是众所周知的体弱,本就不显眼,性格又庸弱,当年已有耀眼嫡女的武皇,自然也不会把目光分给风恪。她从来也不关注风恪。血缘之情么是有点,但要说多么在意,也不多,自然也不会为这个原因去抬举风恪。

不过是拿来应急而已。

识相些也罢了,不识相,杀了也行。但要现在杀么

眼下皇女陆续成年,新的格局已在缓缓分组,作为帝王,她要为日后铺路了。扶持外臣制衡皇女,也确实算个法子,但如今各世家与皇女都或多或少沾着姻亲,其中关系千丝万缕,必会暗中助力己方皇女,怎会尽为她所用。

不用世家出身的众臣,用寒门么,扶持需要时间。从前培养的,如今就只一个祝勉在朝堂上扎下根,眼下这个祝勉她也使出去了。文網

抛却麻烦来说,武皇也不大想用外臣制衡皇女。现在扶持,必然要在已暗自战队的各派之中,扶一个新的势力。她不再年轻了,扶起一派去制压不合意的皇女倒行,事后如何收拾呢下一任继承者若是镇不住要怎么办

不如皇女制皇女,纵生出什么势,最终也都会在这个过程中消耗掉。

作为在夺嫡中笑到最后,亲手料理了不知多少皇女宗亲的赢家,她有自信收拾这个局面,这也是她极擅长的。

想到这里,她不免想起风临。

虽说除掉能很好打击风临,但没除,并不全是顾念皇夫,也并非念旧臣之情。她也要子家有用。

何况现在

武皇看了风恪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温室里养不出合格的继承人,想要担大任就必须经得住磨砺。一把无锋的钝刀,即便装点再多的宝石,也无法刃敌。

即便是当初的风继,她也是如此态度。经不住事的人,是无法承担社稷的。今时她主意既已定下,便拿她们作磨刀石吧。

在短暂的沉默后,武皇终于开口:“刘育昌,你先起来。”

地上人赶忙起身。

武皇垂眸看向裴自清,目光在他身上的狼藉处停了片刻,又转回风恪,道:“你说了这么多,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朕却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风恪紧张叩首。

“你做没做呢”

风恪心跳空了一息,手脚冰凉,立时便连话也说不利索了:“臣儿臣”

武皇高高俯视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风恪紧张得浑身发麻,眼前已冒起金星来,正眩眩欲呕时,却听道面前落下一句话。

“李氏,留个全尸吧。”

突兀的一个判决,风恪甚至都反应不来这是饶过了谁,唯有武皇身后的近卫反应了过来,飞速上前拖拽起裴自清,裴自清哭泣欲喊,一旁人手快堵住了他的嘴,当即便拖着他消失在众人视线。

武皇抬手示意刘育昌出去,其身后屋门缓缓闭合,彻底断绝了日光。

风恪跪在阴影里,惊慌不已,自她出生起,从未有一日如此刻般惊惧,似上了断头台一般。她抬头颤声唤:“母、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