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言卿今日没穿官服,穿了一身素袍,外面套了个同色大氅,颜色甚为素净,头上也只有一枚竹簪,仅耳上戴了个蓝坠子,在脸侧一晃一晃。
她道:“不是巧遇,我看见你出来,找了三条路才找到这的。”
对于这个人的直白,慕归雨也不多言,只笑道:“嗯。那你说吧。”
闻人言卿沉默了会儿,微微抬一点头,看她,似乎是想从眼前这张脸上找出什么。
慕归雨迎着她的目光也不恼,只笑问:“怎么”
闻人言卿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你这样行事,究竟图的什么。”
慕归雨道:“本以为,你会不满在下帮扶缙王。”
“不”闻人言卿声音很低,很疲惫,却有种沉闷的坚定,“我知道,你不是”
“虽然,你给缙王送厚礼,写颂文,干了许多奉承的事,恶心得很,可我知道,你不是”
这回轮到慕归雨发问了:“哦”
闻人言卿道:“你给缙王写的颂文我看了,鸣花异华,不与俗同;美玉生晕,朗朗而辉;灵犀通明,堪名悟真”
她念了文中这几句,复低头道:“呵呵骂的够狠的。”
慕归雨道:“在下不明,这明明是称颂殿下明华秀德的美言,何处不妥”
闻人言卿听完微微摇头,黯淡面容轻笑,言道:“木有瘿,石有晕,犀有通,以取妍于人,皆物之病也。1你以玉石生晕,犀角明通比她,不是在骂她有大病么。”
“至于鸣花异华呵呵
花无言,何以鸣鸣则为诡,又偏添异字诡花异华,怪邪之大极,自然不能与俗同了你这样,还说骂得不狠”
慕归雨浅浅一笑,道:“在下竟不知许多好字凑成的句竟能被解读成这般,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哈”闻人言卿笑了下,似是被她这抵赖模样逗到,可那点笑意转瞬便逝,忧苦之意顷刻又覆在面上,令余笑僵在唇角。
闻人言卿抬头看看阴沉的天,道:“要下雨了。”
“嗯。”慕归雨也望了眼天,微笑道,“冬日降雨,反常呢。”
“这天地颠倒多年,何妨添上四时”闻人言卿黯笑一声,挥袖而去,“慕大人,时辰将近,走罢。”
寂寥的祭礼,一如当初的丧礼。
武皇未来,皇夫身体不适,也未来,朝中诸多要手未来,只派了晚辈前来走个过场。
倒是北疆的将军们,这次仍不远千里赶过来了,这次魏冲也在,站在秦老将军身后,脸上沉如黑铁。
风依云这次没有哭,亦没有再发悲言,只在一旁静看至结束。风和这回也没掉泪,同样安静旁观。倒是风恪,这次仍素服佩玉,嚎啕了两声,表现出很沉痛的模样,嚎完说头晕,祭礼没一半便回去就医了。
风依云目送她离去,面无表情,可眼神极为阴沉。
祭礼一结束,他也走了。
走时风依云碰见慕归雨,二人隔着长阶,远远地对视了一眼,慕归雨仍是随和笑着,但风依云的表情就复杂许多。
他停步的时间,面上秀眉紧蹙,几番变幻,终还是没能寻出一个合适的表情,最终只对慕归雨略一点头,便抬步离去了。
慕归雨没说什么,她对于未尽的情绪向来保持沉默。回到陵殿,她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留下,跟着闻人言卿一道待到了夜里。
傍晚还有祭纸等琐事,本由道士僧侣负责,但二人都揽了一些在手,似乎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不做些事,是很不合宜的。
她们二人没用仆从,自己在殿里火盆烧着,身后烛火簇簇,时不时呲拉燎个火花,殿外阴雨霏霏,绵绵下着,让本就寒冷的冬季更添了许多湿重。
雪都给这雨淋化了,散成满地泥水。
谁都不愿踩这泥水吧闻人言卿望着想道。
正呆着,忽见外头廊下鬼鬼祟祟探出个脑袋,真怪了,闻人言卿一直望着殿门外呢,竟没见着这人从哪冒出来的。
外头阴黑着,看不太清,还是慕归雨眼尖,瞧了一会儿,叫出了人名:“是李大人家的李思悟女郎么”
殿外人影一愣,半晌犹豫地踏进来,小声道:“搅扰”
闻人言卿道:“你来祭奠么”
李思悟扭头四望,见殿中虽无旁人,但仍有个慕归雨,不由得放心不下,支吾着没答话。
慕归雨笑着起身,借口去更衣,走到殿外。
如此,李思悟才稍松一口气,低着头悄悄寻了个角落,跪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她声音压得极低,又低着头,闻人言卿好半天才听清她哭得什么。
李思悟面朝享殿,悲戚哭道:“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2不期有此啊古人之悲,我今日终得体会了,却是悔之晚矣”
“呜殿下,我那日见您,不该畏前畏后的我就该直接同您讲的,而不是把话刻在什么破参上我好悔啊”
她越哭越伤心,眼见便要失态,这殿中还有道士和值殿的,闻人言卿怕她失言于此,赶忙上前扶起,暗道:“行了,女郎,快入夜了,赶快回吧。有什么话,明日当着众人讲,好过此时此地”
李思悟骤然瞪眼,咽下哭声,脸上泪却没止,她哽咽着道过谢,一路淌着泪走了。下阶时,她的鞋袜衣摆俱为泥水所污,狼狈不堪。
闻人言卿望着她远去,见她是独自来的,心中不免同情。不多时,慕归雨返回,略问了几句,闻人言卿借口归家,拉着她一道出去了。
二人同乘而行,捡偏道回京,路上经过一水亭,四下无人,便下车去亭里说话。闻人言卿将方才事讲了一遍,慕归雨未加评价,心里自有思量。
鉴于二人如今身份,回了京就不便再说话,此时此地合宜,便就近来杂事多聊了几句。慕归雨命人自车上取下食物酒水,二人坐亭相谈。
闻人言卿酒力不佳,几杯就醉,慕归雨是知道的。但今天慕归雨知道闻人言卿心里难受,而她回家后偏偏不能发泄。慕归雨同情她,此时便默许她吃醉了。
四杯下肚,闻人言卿便眼神泛起迷雾,她抓着杯子,望向亭外,此时阴雨未歇,黑夜冷重,潇潇飒飒,风噎砂泣。闻人言卿望着这凄凉天地,忽然张口念了起来:“石轧铜杯,吟咏枯瘁苍鹰摆血,白凤下肺”3
慕归雨微愣,放下酒杯,面容敛去笑意。
“桂子自落,云弄车盖”
“木死沙崩恶溪岛,阿母得仙今不老。
“窞中跳汰截清涎,隈壖卧水埋金爪”念到这时,闻人言卿不知为何,落下滚滚泪来。
“崖磴苍苔吊石发江君掩帐筼筜折”闻人言卿越念越悲,泪比雨汹,满面凄然,她一把站起,挥舞着长袖,一手擎杯,一边奔入雨中,仰面朝天,迎着冷寒如冰的冬雨,大声悲吼。
“莲花去国一千年”
“雨后闻腥犹带铁”
迎着阴天黑地,寒风啸云,她高高举杯,痛声大哭道:“我祝武朝千秋万代”
声音飘散在空中,淅沥沥被雨淋落。亭中人持杯而坐,看不清神情。
亭外,寒雨淋落,又是一年冬。
一年,这华京中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它仍按照它的规则行进着,一日不曾停歇,一个人的离去于这繁华的国都,也不过是片刻唏嘘。用不上一年,人们便已遗忘了那个埋入荒陵的名字,回归各自的生活。
世事仍如从前,分豪未改。就好像没了那个女孩,华京也仍是华京。
凌风吹过繁城,又是一年冬。
玉尘巷深处,可还有人记得沐花明春寂寥王府驻立于人们记忆之外,随四时轮转,静待遗忘。
明华京中,连她的名字都变成了禁忌。
不可提,不想提,不忍提,不能提。
各中情由千种,却都化出相同的两字用以结尾不提。
如此,京中便没人再念那个名字了。那两字圈起一座华城,化为空芜的荒原。于此荒原中,思念不可宣之于口,便无人言说。
唯有千里之外的茫茫雪原,荒芜无法侵占的北地深处,还可有一个男子倚望门外新雪,轻抚掌中鸟雀,带着几分哀戚,幽长低诉:“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4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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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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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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