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山一处深坑内,一位红衣小女郎正仰头对空,望得出神。小红马在坑边绕圈不停,时不时低声嘶鸣几声。风临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坐下,将脚轻轻放平,对着小马喊道:“我没事,别叫了。”
那马哪能听懂她在喊些什么,听她说话叫的更起劲了。她暗暗叹气,索性闭上眼休息。
这坑中有条暗河,幸而不深,她掉进这河里才没被淹死,一瘸一拐爬到前面的岸上,坐在泥里小声呼气。坑里太黑,她也看不太真切伤成什么样子,只觉得疼。
回想方才,自己驾马追赶那只野鹿,一旁的草堆不知从哪跑出两只野狗,嗯应当是野狗吧,毕竟没有什么装饰。
这两只狗对着小红马狂吠不止,上前欲撕咬,惊得马儿一阵慌乱,自己被这马一路颠到了深林之中,重重摔下到坑内。
她拧了拧自己湿漉漉的衣衫,自言自语道:“这若是被白苏看见,定然要发疯,好好的衣裳就这么弄脏了。”
“哎小马。”风临喊道,“你说你摔了,为什么你没掉下来,把我掉下来了”
小红马不说话,只探头望着她。她笑了笑,继续仰头看着天。独自坐在这地方,滋味着实不太好受,她眼瞅着夕阳落下,月弯爬上天边,还是没有人来接她。像是转移注意力一般,她开始和那匹马没话找话:“这么久,还没给你起个名字,我趁着这功夫给你起一个吧叫你小红怎么样”
小马不理会她,自顾自啃着坑边的野草。
“不喜欢那叫糖糕”
小马仍旧不理会她,她尴尬笑了笑:“哈哈也确实不走心了,我好好想想哈叫什么呢叫叫”
“叫赤风怎么样”
“谁”突然响起的声音立刻使风临警觉,几乎是一瞬间手便抓住了身侧的匕首。全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下一瞬间,子徽仪的头从一旁露出来,喘着气跪到坑边,喊道:“是我殿下不要怕”
淡淡的月光笼罩在少年的头发,他满脸划痕,身上淡月黄的衣袖沾上了大片泥垢,微微探头,满脸关切地望着坑下的风临。
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狼狈不堪,风临仰头一笑,抓着匕首的手也慢慢松了下来,回问:“为什么叫赤风”八壹??
子徽仪答:“因为您这匹小红马,跑起来就像一阵红色的风,很好看。”
她看着他的脸笑道:“好,那就叫这个吧。”
他站起来打量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可以当做绳索的东西,不停地扒着草丛,边扒边问:“殿下您有没有受伤还能站起来么”
“有些困难,我的脚好像扭了。”
淡淡的话回荡在坑内,引得子徽仪一阵心痛,他皱眉望向坑底,用目光测量着距离。风临现在有人陪自己了,也没那么紧张,问道:“徽仪,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他的话随着沙沙的草声响起,云淡风轻:“我从后面绕过来的,算是撞了个大运,刚巧来到这附近,就听见您说话的声音。”
如果不是看到他这幅狼狈样子,风临也就信了。
当然,子徽仪是不可能告诉她实话的,他手颤得厉害,连此刻都没能平复下来。他踉跄着跑遍了平地的林地,一无所获,满眼皆是绿色,没有一丝红影。
他几乎要疯了,毫不犹豫孤身进了黑夜中的深山,一边找一边喊,好不容易听见草丛有异响,直接跳下马跑过去,手被木刺划得血淋淋,结果那没有他的小殿下,只有一只路过的鹿。
那一刻,万千中不好的想象全部涌上心头,他发疯一样在林中穿梭,见到疑似藏人的地方就扑过去。终于在一处高地,看见了那一点点红色,是她的那匹小红马。
太好了,太好了。
那坑下的一点点红色,在一瞬间挽回了他的理智。
他不断深呼吸调整自己残余的惊心,努力用颤抖的手翻找附近的藤蔓,半晌后道:“殿下,这附近没有能做绳索的东西,您再忍耐一会,我去找上山搜寻的人来救您”
似是察觉到她情绪的微妙变化,子徽仪对着她保证道:“殿下,我马上就回来,我发誓很快你不要怕。”
一定很快,不然他也受不住了,这种摧心的滋味。
风临仰头看着他明闪闪的眼睛,喉头被一丝酸涩的情绪堵住,说不出话,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坑边的少年沉默片刻,转身消失于夜色。她静静坐在坑中,突然自嘲般大笑:“这可真是掉进坑里了。”
子徽仪一路连摔带跑地奔下山,饶是他灵力强横,也经不住这般折腾,身上摔青了数块,也浑然不觉。遥遥望见不远处有火光闪动,他也顾不得避不避嫌的屁事,高声道:“这儿殿下在这边”
火光开始靠近,带着些许的交谈。看清来者,还未等子徽仪行礼,一只饱含怒意的手便直直袭来,狠厉扼住他的脖颈,月光下风继的脸散着蓝色的寒光,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杀意,她几乎是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嘶吼出声:“你为什么在这里”
“说临儿到底在哪”
子徽仪呼吸困难,用力扒她的手解释道:“太、太女,您误会了我没有殿下在不远处的坑里,救人救人要紧”
寒江顶着早已哭花的脸,颤声拉住风继的衣袖道:“太女殿下,先放了公子吧,他不会害小殿下的”
风继深吸一口气,一把将他松开,冷眼道:“最好不会。”说完立刻向方才他指的方向跑去。寒江急忙忙也跟了过去,白苏见子徽仪摔在地上着实可怜,扶了他一把道:“太女殿下也是心急,方才为了上山寻人与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他点点头,起身道:“不会,她是真心为殿下的,都是情急,我怎么会介意这些小事。快走吧”
一行人忙不迭跑到子徽仪所指的坑前,风继急忙扑过去,险些也摔进去,幸而被旁边的人及时拉住。她借着月光望向坑下的小红影,道:“临儿”
“长姐我在这里”风临见长姐来了,心中剩余的恐惧荡然无存。风继见她回声中气十足,便知无大碍,默默松了一口气,与旁侧的人开始结绳子。
长度是刚刚够,但风临伤了脚,现在已经肿的厉害,站不起来。还未等几人商议如何,一旁默不作声的子徽仪忽然往前一窜,一跃而下,跳入坑内。
衣衫飞舞,墨发如丝。
他就好像一只银蝶飞舞而下,带着明亮的眸光,如同夜空流火,直直朝她奔来。
很多年后,风临在站血海中回想起这一幕,仍忍不住扬起嘴角。
他扑通一声跳进坑内的水池,一步一步爬上岸,一把将风临抱起,把绳子牢牢系在她的腰间,打了个顶结实的结。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容拒绝。别说是风临,就连地面的风继等人也是目瞪口呆。
“往上拉吧”他扬着头冲地面喊道,神色如常。地面上的人开始用力,风临悬在空中静静看着他,看着他漂亮的脸蛋越变越小,直到被长姐牢牢地抱回地面。
风继解开绳子,让旁人去拉子徽仪,自己急急忙忙查看她的脚伤,问:“除了脚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