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心下好奇,就偏过头去小声问身边站在她侧后方刚好护住了她的顾瞻:“我三叔怎么来了是宫里给他专门下的帖子吗”
这个问题,也有点超出顾瞻的认知范围。
他摇头:“不知道,并未听太子殿下提过。”
可祁欢却知道,即使真是宫里特意下的帖子
但凡是祁文晏自己不想来,他也有的是办法推掉。
这会儿她那三叔正没事人似的专注观礼,祁欢再是八卦,她也没有不要命到敢追到她这三叔面前当面要瓜吃,心里却忍不住暗自琢磨猜测
那位应该是不会怎么太开窍的小公主究竟有没有发现这腹黑男的心意啊
人家都在专心观礼,她却认真盯着她三叔研究起八卦来。
可是这审视又暧昧的眼神太持久太专注了,这便导致祁文晏本来不想搭理她都难,终于忍无可忍的自人群的另一边侧目甩了一记锋利的眼刀警告。
祁欢虽然自诩胆子大,可是全家上下她就是莫名其妙的打从心底里最是害怕她这三叔。
祁文晏即便是脸上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可就这一个冷眼扫过来
祁欢也是心肝儿一颤,竟然夸张的下意识后退躲了一下。
不期然
就踩在了顾瞻脚上。
顾瞻连忙抬手护了她一下。
他本来就高出祁欢将近一个头,又是站在侧后方的,祁欢这一退他又一护
姿态就多少就几分过分亲昵。
乍一看去,像是祁欢小鸟依人靠在他怀里被他搂着了。
若在私底下,亲亲抱抱的都没什么,可这是在人堆里,大庭广众
旁边有几个人被惊动,纷纷侧目。
顾瞻脸皮薄,当即干咳一声,扶正她的肩膀帮她重新站稳,又欲盖弥彰的低声提醒:“人多,就站这吧,别乱走。”
祁欢脸上也跟着一红,反而当真有几分不好意思,连忙别开视线,垂下了眼眸。
他们俩定亲那会儿弄得很高调,全京城的勋贵人家都知道,虽说两人之间的互动是有几分过分亲密了,但旁人不好置喙,也就看看热闹罢了。
而被这么一打岔,之后
祁欢便是一眼也没敢再去多看祁文晏。
与此同时,与她同样有些关注祁文晏的就是今日的主角
昭阳公主云澄。
她出来那会儿,花园里已经人山人海,场地外围花花绿绿的围满了等待观礼的人群。
按理说,在这种两三百人盛装出席的大场合,祁文晏穿的又是最平平无奇的官服,混在人群里,即使他容貌出众,也不该这么显眼的。
可是
云澄还是在走出来的第一眼就瞧见了他。
他站在人群里,长身而立,面容一如平时所见的那般冷淡漠然,而他的目光却是专注又直接的,十分明确而坚定的在看她。
云澄当然知道,今天的这个场合他其实是不该出现的。
并且
她又想起前几天这人特意送她的那份礼物。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少女心间是有惊起一层涟漪的。
即便只是短暂一瞬间的走神就被她克制住了,却是不得不承认jujiáy
这位邻居今天的出现,叫她心情起了一些变化,开始觉得这一场奢华至极的仪典仿佛也并非就是那样的难以忍受。
之后,她都尽职尽责做好一个朝廷的门面,父皇母后的好女儿,全程没再分心于别的事,只是循着礼官的指点分毫不差尽善尽美的走完了所有的仪程。
整个过程,冗长而繁琐。
进行了足有一个多时辰。
等到终于礼成
帝后二人和昭阳公主殿下一起去了后殿重新更衣,其他人才能重新自由活动。
长辈们大多都是直接去了稍后要举行午宴的水榭之上,年轻人则是三五成群的散落于花园各处,闲聊或者散步。
而绝大多数人谈论的中心话题
无非就是这位几乎算是横空出世的昭阳公主殿下的容貌。
云澄那脸上,明显是外伤,并且又因为是家丑,更是皇室秘辛,帝后二人禁止大肆宣扬,故而除了宫里老资格的几个嫔妃和宗室里的一些长辈,其他人都无从知晓,私底下都好奇的不得了。
叶寻意心里如今也是恨上了这位曾经“欺辱”过她的嫡公主,趁着盛贤妃现在对她言听计从,仪典刚完她就借故亲近,亲自上前想去搀扶对方:“母妃是要在这里继续坐坐,还是移步先去宴上等候”
盛贤妃的定力还是有的,并且缓了这一个多时辰,也已经足够冷静。
刚好坐在她两边的人都已经走开了,她便坐着没动,并且示意叶寻意一并落座。
然后,作婆慈媳孝状,借着喝茶做遮掩小声闲聊:“槿兰苑的事进行的可是顺利”
叶寻意面皮微微一僵。
即使杨盼雨真的疯了,她也不会承认是被自己给刺激疯的,何况她还怀疑对方是装疯卖傻在躲避于她。
她尴尬的扯了下嘴角,面露遗憾:“出了点岔子,那杨氏被关的久了,似是有些精神失常,儿臣寻过去,还没说上两句话她就开始发疯追打,口中语无伦次的”
她话音未落,盛贤妃反而一惊:“你是说她疯了”
叶寻意道:“看着像,但也未必。我觉得母妃可以事后再叫人过去观察或者试探一下,也有可能是她想彻底脱身,进而耍了花样。”
杨盼雨确切的下场和状态,盛贤妃此刻的确是十分关心的。
倒不是一心还想利用,而是祁欢的话如同当头棒喝,她还是听进去了的。
如果皇帝真的是一直都将他们母子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并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一直在网开一面,那么他们若是继续一意孤行下去,杨盼雨的下场就是她最真实的榜样
她心头微微一悸,勉力点了点头:“好,那我知道了。”
顿了一下,她又重新打起精神,再次看向了叶寻意问:“若是杨盼雨这步棋走不得了,就得另外想别的法子,峥儿现在不在京城,凡事只能是你我多替他谋划操心着点儿,他若得了更好的前程,那自然也是你的福气,明白吗”
她对叶寻意一直都是个看不上的态度,即使最近被对方洗脑,结成了联盟,私下相对,也还是保持主导,是个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番言语,就无异于敲打,听上去就是逼着叶寻意要继续尽心尽力为他们母子卖命。
叶寻意心里冷笑,面上也是演戏,表现的十分恭顺:“是,儿臣都明白的。”
见着盛贤妃面露满意,她这才瞅准时机,话锋一转又问:“母妃,之前我与那位昭阳公主殿下就曾有过一面之缘,却一直忘了问,她那脸上是怎么回事瞧着是外伤是从军之后受的伤吗”
盛贤妃现在心里对她已经有了隔阂与戒备,自然不肯将宫中秘辛透露给她,只含糊道:“好些年前的旧事了,陛下疼她,不准后宫提起这些不愉快的事,知道的太多没好处,你就不用打听了。”
这位昭阳公主得宠,叶寻意是上辈子就知道的,否则也不至于叫云珩都当了皇帝了还要耿耿于怀的嫉恨。
看盛贤妃这态度,也是不可能告诉她了,为了不讨人嫌,她依旧还是表现温顺的闭了嘴。
盛贤妃却并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又耐着性子喝了口茶也就放下了茶盏起身:“这里日头有些大,本宫就先去宴上了。”
她愿意是先甩开了叶寻意,但是又不便明说。
但是叶寻意那里满脑子寻思着云澄的事,自然也不想黏在她身边受她制约,连忙推脱:“先过去席上的好像都是长辈,儿臣这身份,到底不是府里正妃,有些辱没了殿下与母妃,我还是晚些随大流再一起过去吧。”
她这话说的,当真是一心一意为着云峥母子二人着想,又谦逊又聪明的。
盛贤妃不由的深深看了她一眼,心里不免动摇,立场又开始打转儿。
但随后,她也就暂且移开了注意力,冷淡提点:“嗯,别生事。陛下拿那昭阳跟眼珠子似的,今日她这及笄礼上是断容不得半分差错的,惹谁也别惹她。”
“是,儿臣谨记。”叶寻意嘴上应着,心里却十分不屑。
她甚至觉得这位皇帝陛下怕不是有病
像是长宁侯府杨氏那样偏袒女儿的母亲,她见过,毕竟养女儿的确是会和生母更亲近更有感情的,可一般家族里的父亲,都是拿女儿当联姻工具和棋子的,所谓的宠爱,就仅像是养条狗似的,心情好了逗逗赏赐一点好物件而已,哪有什么真情实感的
这位皇帝陛下还是个日理万机的天子,又不是没儿子给他教给他宠,怎么就会拿着个女儿如珠如宝的稀罕
盛贤妃其实是察觉了她的心不在焉和言不由衷,可到底也没点破,递了个眼色,她那大宫女就上前扶了她手,主仆一行离开。
等到走上水上回廊,四下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