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复仇之血·下(1 / 2)

天盛长歌 天下归元 3690 字 5天前

这一年的春节,便在路上奔波的过了。

路,是向着山南的路,并不是山北。

正月初七的时候,热闹的乐亭府城门口,辘辘驶进来一队马车。

马车很朴素,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行商队伍,一路进城无人注意,打听着到了乐亭府衙门口。

因为过年,府衙不办公,大门紧闭,那群马车停下了,也没有人出来询问接待。

“辛子砚就住在这里”凤知微掀开车帘看着后宅方向,神色冷而静。

“你打算怎么处理”宗宸道,“就这么直接走进门去”

“有何不可”凤知微淡淡道,“老辛值得最堂堂正正的死法,我要和他说个清楚再做了结。”

她下了车,看看天色,道:“呼卓风俗,大王薨,停灵四十九日后下葬,我要尽快赶过去,在朝廷来使到来之前回到草原,不然就算凤知微大妃一直抱病深居简出,也没道理不出现在大王葬礼上。”

随即她平平常常向府衙门口走去,很客气的给门政塞了银子,说是远客来访辛老爷,那门政也没有多问,老爷客人多,平常总有人来往,老爷也整日喝得醉醺醺的,并不难侍候,收了银子,并没有多问便让她进去了。

凤知微有点疑惑,她是摆明要找辛子砚算账,宁弈摆明要救他,原以为从进城开始便会铜墙铁壁步步陷阱,不想居然就这么轻松的进了府衙。

她直奔府衙后宅,时当年节,一府的人都在偷懒,空荡荡的没个人,凤知微长驱直入,在连接府衙和后宅的大红门前停下,将一直裹着的大氅脱下,交给身后宗宸。

大氅一脱,露出她一身黑色劲装,和身后三把刀

肩后左右各一柄,腰后一柄,都是草原弯刀。

然后她抬手一敲。

她敲的姿势看起来轻而平静,然而那一敲之下,轰隆一声,整个大红门破了一大块,大片厚木板轰然砸落,溅起满地尘烟。

烟尘里几柄刀剑闪电般自大洞中递了出来

凤知微偏头一让,刀剑擦着她脸颊掠过,同时抬脚一踢,砰一下整座门飞了起来,撞向门后的护卫。

护卫们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已经被门当头砸下。

砸下的刹那,凤知微拔刀

泼雪般的刀光,铺天盖地自山那头呼啸而来,像那年长街之上鲜衣怒马的呼卓王世子,率八彪呼啸而过,

久闻帝京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截然不同草原女儿的娇弱美丽,好容易遇见一个,我瞧瞧。

“啪”一指之下,马车玻璃碎裂。

“啪”凤知微刀柄反转,弧光一射,拍碎了一人持刀的手腕。

赫连,赫连,这一瞧便误了终生。

长刀跨越,漫空剑气如网,呼啦啦院子,冬日阳光下光彩流动,逼人眼目。

凤知微双手一错,铿然两声肩后双刀出鞘,迎着对方刺来的剑网飞身而起,半空中脚尖一踢剑尖,腾腾翻转如风车,落下时双刀横铺,像一层淡白的雾霭,无声无息延展开去。

金宫玉阙弥漫晨间淡白雾霭,他深青长衣,白玉抹额,双手捧尸,昂然而来。

“不许带苦主尸首上殿是吗”

“嚓。”

他一手探出坚硬如刚,插心一剖,掷肝入殿

“嚓。”

凤知微双刀交击,轻烟般掠过剑网,雪光一闪血光一亮,越过对面剑光,将刀光抢先剖入对方咽喉。

刀尖入肉声音细微惊心,似那年殿上,铮铮如铁的男子,每句话都似刀锋切入金铁躯干。

“臣只见过她一面,此女无貌,却有才,臣喜欢。”

赫连,赫连,别人轻描淡写一句话,于你却是一生。

剑阵破了一道口子,更多的人递补上来,战阵却已经被逼到台阶之下,凤知微双刀团转如一朵满身是刺的花,落在哪里,哪里便溅出玛瑙般的血色。

漫天里剑气森寒,四面的落叶瞬间被瑟瑟绞碎,细盐一般飘飘洒洒。

一场求亲比武,折了草原世子,认了冤枉姨妈,吃了一嘴盐巴。

“铿。”顾南衣的玉剑穿过三隼的金锤,贯穿了草原雄鹰的骄傲。

“铿。”凤知微连刀带人扑出,鬼魅般穿过对方剑网之下细微空隙,在自己撞上对方剑锋之间,将自己的刀穿过对方胸臆。

“草原男儿,今儿真是让小姨我刮目相看”

“忘记告诉你我们草原,小姨也可以娶。”

赫连,赫连,那一年的盐巴,如今吃在了我心里,真涩,真苦。

日光迎着剑光,交剪着碎了的风,四面都是嘶嘶流动的冷气,台阶已经碎裂,满地横流鲜血,廊柱上印下斑驳的刀痕,黑衣护卫们倒卷起黑色的披风。

王庭之争,河谷之盟,瓦解在他和她携手之中,呼卓的子民载歌载舞等待他的归来,少年的王,笑意凌然眉梢。

“唰。”

他一骑飒然霹雳穿越长草,自高岗奔下,他的银色披风和她的黑色狐裘互相拍击狂猛飞舞。

“唰。”

凤知微转肘、移步、运刀横拍,刀光如匹练,狂猛霹雳,拍碎三柄长剑,碎裂的剑尖如星丸弹掷,射入敌阵中心。

恍惚中听见他大笑于云端之上。

“知微知微此刻有你在身边,我好快活”

赫连,赫连,那个此刻,如此短,如此短。

剑阵在收缩,从门口到院中到阶下到廊上,她双刀如练,步步紧逼,护卫们慑于她的凶猛,不住游走,有两个褐衣人,电射而来。

你是潜伏草原的母狼,每一根毛尖都带着无解的毒药,你是札答阑的劫数和陷阱,他挽着你,就像挽着行走的骷髅。

“啪”

带刺的荆条打在背上,肌肤拉开深深沟壑,鲜血喷溅出沉默的力量。呼卓大王判自己忤逆鞭刑,所有人默默看着他血染金色王袍。

“啪”

两名褐衣人电射而来立足未稳,凤知微于剑阵之中一个大弯身,两刀激射撞翻最后两个黑衣护卫,带着他们的身体穿入室内撞倒屏风。

她手中已无武器,对方眼底露出喜色,凤知微却一声冷笑,黑发飘散落在唇边,惊心的厉与狠,对方剑势当头时她暮然一个俯身滑跪,反手一拔腰后长刀终于出鞘,草原弯刀弧光一闪,半空弹射,日贯长虹

刚要扑下的人,鲜血滚滚栽跌开去。皮开肉绽血色一闪。

恍惚间是那年他皮开肉绽怵目惊心的背。

“知微,我没为你做过什么,你总得给我个机会。”

赫连,赫连,你总想着给,却没想过得,你一生给我的唯一一个给的机会,是给你报仇。

四面的风突然紧了紧,掺杂着浓郁的血腥气息,满地里横七竖泊的血痕。

只剩下一个褐衣人,持剑颤然相对,露在面巾外的双眼有骇然之色,却不肯离开,凤知微冷然看着他,将双刀交于右手,左手单刀拖在地上,上阶、入廊、穿堂、逼近屏风鲜血一滴滴浓稠的从刀尖滴下,她步步前逼,他步步后退。

从门口到院内到阶下到廊前,不长的距离,像是她和赫连相识这不长的一生,长街碎窗初遇金殿剖心陈冤秋府求娶败北书院墙头相戏南海一路相呃草原携手御放大越潜敌相救西凉巧诈摄政王他陪她经历了大多风雨,二十四年生命浓缩所有炽烈,只献给她一人。

最后一面他答应她早日凑满王帐十位美人,一生里唯一一次食言。

鲜血涔涔滴落,洗不尽她眸中杀机,是非对错此刻不管,她欠的要还

长刀斜斜挑起,染血刀尖森然指着那勇气可嘉的最后的褐衣人,那人挡在屏风之前,屏风之后,想必就是一直没有露面的辛子砚。

“饶命”最后一步刚要迈出,后堂里突然涌出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都是仆人仆妇装扮,看见这一地尸首都惊得一声喊,乱糟糟四面逃开。

凤知微没有动。

冤有头债有主,她再怒火填胸,也不枉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