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黄金台上一席酒·下(1 / 2)

天盛长歌 天下归元 3273 字 5天前

半晌她松开手,缓缓抬起手掌,似乎想掴一下凤知微,好怒斥她在胡说她在骗人,然而手刚抬起,她便眼睛一翻,软软的倒在一边。

她晕过去了。

凤知微靠着桌案,偏着头,闭着眼,月光斜斜照在她侧脸,脸色比月色更白。

宗宸无声的将佳容抱起,放在床上给她把脉,半晌道:“急痛攻心,没事。”

突然又“咦”了一声,本将松开的手又搭了上去,半晌道:“她这脉象”

他正想说什么,床上佳容突然翻了个身。

她姿势很有点诡异侧身而躺,双手伸直,乍一看不像在睡觉,倒像在做什么仪式。

这古怪姿势顿时将两人目光吸引了过去。

随即凤知微和宗宸,听见佳容开始说话。

先是一段古怪的音节,似是一种特别的语言,随即她停了停,换了汉话。

“落日之裔,皇朝之宠,得天下则覆天下,得天下则覆帝嗣”

这段话反复重复了三遍,随即又换了几句,其中有句,“假夫孽缘,血尽草荒”

凤知微听着,脸色一变。

假夫佳容和赫连铮曾经在大越结亲,做了有名无实的夫妻,可不是假夫

而后一句,不正是应了赫连最后的结局

佳容这梦话,是有感而发,还是早已预见,只是自己不知

心中突然滚滚流过一段话。

“落日族女子有天生预言能力,能预见和自身或亲友相关的未来,仿若得宠于天神,得见来日。”

长熙十二年,宁弈母妃废宫内,宁弈曾如是说。

他那母妃,便是传说中天帝之宠的落日族公主,于大雪青松之下从天而降,唱着无人能懂的歌。

那无人能懂的古怪音节,是不是刚才佳容最先说出的那些

“落日之裔,皇朝之后,得天下则覆天下,得天下则覆帝嗣”

宁弈,是落日族的后代。

虽然最后一句凤知微还不明白,但最起码,前面三句的意思,还是很明白的。

最关键的那句得天下,则覆天下。

凤知微手扶着桌案,掌心冰凉,一瞬间似看见命运铁青的脸孔,面无表情的逼近。

此刻她突然明白了很多。

明白了宁弈为什么一直不受宠,为什么展露才华后愈发被打压,为什么明明才干超于众兄弟之上,却始终不得立为太子。

老皇年迈,有心无力,看着他渐渐掌握朝政,却还守着最要紧的那个位置不给,就是因为这句“得天下,覆天下。”

他害怕皇位交给宁弈而自己被害,他害怕宁弈得了天下而覆了天下。他害怕被这个儿子威胁,失去一切。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宁弈对皇位志在必得,却从不肯轻举妄动,在很多有机会的时刻都主动放弃,那是因为他知道他不是父皇信任的儿子,他说不定时刻处于无处不在的警惕防范之下,他必须比任何人都更多无数分谨慎。

他费尽心思找到佳容,就是为了她的落日族后代身份,就是为了找到这段被皇帝深深掩藏的预言。

知道了预言,佳容自然对他便没有了用处,万万不能带在身边招来怀疑。

凤知微想通这其中关节,脸色却越来越白,她在此刻触摸到皇帝深藏不可告人的心思,却依旧没想明白儿子已经凋零几尽,如果不能立宁弈,那天盛帝到底还在等什么

纷乱的谜从心里掠讨,她深深呼吸,心底浮起一个决然的念头。

身后宗宸并没有明白佳容说了什么,他不是很清楚落日族的奇异,他在问:“血浮屠所有成员已经收束,是否立即派往十万大山和华琼联络”

“是了。”凤知微仰起的下颌镀着星光,薄而孤清,“我也得走了,赫连薨了,凤知微作为他的大妃,会很容易被皇帝想起,魏知,暂时做不得了。但在走之前,我还要最后以魏知的身份,做两件事。”

她回身,神情孤凉。

竖起两指如刀:

“谏杀”

长熙十个很普通的年末,普通人家准备着普通的年饭,普通官宦忙着办理普通的公务,一切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在平静的大地之上,却有一股暗涌的浪潮,似黑色的毒血,无声注入皇朝的经脉。

十二月,山北。

一家铺子的老板,指挥着伙计取下悬在门上十多年的匾额,团团脸富家翁似的老板,接过匾额,有点爱怜的吹了吹上面的灰。

“林老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歇业了”街坊拥挤着看热闹,眼见开了十几年的老铺子就这么关门,眼神里流露不舍。

好人缘的老扳呵呵的四面拱着手,“是咯,是咯,京中的侄子接我去养老,这些年承蒙大家照顾,在这里谢谢咯。”

“林老板好福气。”众人呵呵笑着,羡墓的看着那些特别精干的伙计收拾了细软,一辆马车辘辘而去,车子走出好远,还有人啧啧赞叹:“享福去了啊”

十二月,河内。

宏伟的庄院里走出一群汉子,这么冷的天气还敞着胸,露出深深浅浅的刀疤。

当先一人潇洒的背着个包袱,大步走在人前,一群人依依不舍跟着,那人突然止步,朗然一抱拳,大声道:“兄弟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二当家,你要去哪里,怎么都不肯和兄弟们说”一群人怔怔看着他决然而去,突然一个少年飞奔过去,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

“我啊”那汉子回过头,笑容温暖,抚了抚他的头,“我去干杀头卖命的买卖,可不能和你们说,好好在帮里呆着吧,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再见。”

“带我一起”那少年仰着头,突然大声道。

一声出而众人应。

“带我们一起”

“杀头卖命算什么,咱们哪天干的不是刀头舔血的活计”

“就是,这些年不是二当家,咱们早被城南帮那群地沟老鼠给玩死,你走了,以后谁来罩咱们”

“跟着就是,你去哪我去哪”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