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 一(1 / 2)

一个朋友请我去原野打猎,在我去他的居住地的旅途中,没想到行经一处,离吉牟屯不到十五英里。路旁一家客栈的仆役正提着一桶水给我的马儿解渴,正在这时候,有一辆大车,装着刚收割的碧绿的燕麦,从前面经过,那仆役就说:

“你是从吉牟屯来吧,嘿他们总是落在后头,人家收割了三个礼拜,他们才动手。”

“吉牟屯”我跟着说了一声。我在那儿住过一段时期,但是在记忆中已变得模糊了,像梦一般了。“啊我知道这个地方。离这儿多远”

“翻过山,也许有十四英里吧,路不好走,”他回答道。

一种突然的冲动促使我想去看看画眉田庄。那时还不到中午,我想:在客栈里都可以过个夜,为什么反而不可以在自己的宅子的屋顶底下过夜呢再说,我可以很方便地腾出一天跟我的房东安排事务,这样也好免得以后再闯到附近这一带来了。休息了一会之后,我叫我的仆人询问到村子里去的路,于是经过了三个小时的路途真累坏了我们的牲口,我们到达了那边。

我把仆人留了下来,独自从山谷下去。那灰色的教堂显得更灰暗了,那凄凉的教堂坟地更凄凉了。我望见有一只沼泽地的绵羊在吃坟上的短草。那正是可爱的、暖洋洋的天气出门旅行,这种天气是太暖和了,但并没有热得使我没法享受眼前高高低低的一片美景。如果我是在刚过八月的日子里看到这片美景,我准受不住这诱惑,要在那寂静的环境中消磨一个月。在冬季,再没有这么满目荒凉,在夏季再没有这么美妙神奇那些群山环绕的溪谷,和那高高低低、大起大落的草原。

在太阳落山之前我赶到了田庄,敲了门,等候人来开门。从厨房的烟囱里冒出一圈圈蓝色的淡烟,我猜想家里的人都到后屋去了,所以他们没有听见我。

我骑马进了院子。只见走廊底下坐着一个九、十岁的女孩子,在编结东西,一个老妇人靠在门阶上,悠闲地抽着烟斗。

“丁恩太太在家吗”我问那老妇人。

“丁恩太太吗不在”她回答道,“她不住在这儿;她住到山庄去啦。”

“那么,你是女管家吧”我接着问。

“可不,是我在管这个家呀,”她回答道。

“好吧,我是洛克乌先生,这宅子的主人。不知道有没有房间好让我住进去吗我想住一夜。”

“东家来了”她吃惊得叫了起来。“怎么谁想得到你会来呀你该捎句话来啊。这儿还没有收拾过,没有一块干干净净的地方。真不像个样子呀”

她丢下烟斗,慌忙朝里走,那女孩子在后面跟着,我走了进去。我立即看出,她说的是真情实况;还有,我这不受欢迎的突然出现,几乎把她急得不知怎样才好。我叫她别慌张。我出去散一会步,她有时间替我把起坐室整理出一个角落,让我吃晚饭,再把卧房整理好,我好过夜。不用扫地、掸灰,只要生起一炉旺火,铺一床干被单就行了。

她倒是很肯卖力,虽说她把炉帚当作了火钳,还使用错了她的其他几种工具。反正我走开了,相信等我回来的时候,凭她的干劲,已经为我准备好一个休息的地方了。

呼啸山庄是我准备出去兜一圈的目的地。我刚走出院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又走了回来。

“山庄那边的人都好吧”我问那妇人。

“都好,没听说哪个不好,”她回答道,端着一平锅热炭渣匆匆忙忙地走开了。

我原想问问为什么丁恩太太会丢下田庄走了,但是正当她紧张得要命,怎么还能去跟她打岔呢,所以我也就转身走了,一路上悠闲地信步走去,我的身后是一片红霞夕照,我的前面,一轮吐着清辉的明月正在升起一个渐渐暗淡,另一个渐渐亮起来这时我走出了林苑,攀登上了一条石子路,那条支路通向希克厉的宅子。

在我还没能望得见山庄的宅子之前,西天只剩下一片朦胧的琥珀色的光彩了,但是借着皎洁的月光,我还可以看清楚小路上的每一颗石子和每一片草叶。

我不必从栅门上爬过去,也不必敲门,栅门顺手一推就开了,这倒是一个改善,我心中在想。这时我的鼻孔又帮助我发现了此外还有别的改善呢从那亲切的果树丛中,飘来了一股紫罗兰和黄墙花的芬芳。

门窗都开着,不过正像通常在产煤地区那样,红红的旺火照亮了壁炉的烟囱。一眼望去使人产生一种舒适感,也就不那么计较过多的热量了。好在呼啸山庄的正屋是这么大,有的是空地方,室内的人尽可以躲开那炉火的热量,因此他们一个个各自安顿在离窗口不远的地方,我还没进门,就看到了他们、听到了他们在谈天;因此我就望着、听着好奇心和妒忌心驱使着我这么做,而当我立定在那儿,这种混合的感情在逐渐滋长着。

“ntrary相反”一个像银铃般清脆的嗓音说道,“这是第三遍教你了,你这个蠢货我可不会再教你了。给我记住,要不然,我要扯你的头发了。”

“好吧,ntrary,”另一个回答道,是深沉而又柔和的声调。“现在,亲我一下吧,我学得那么用心。”

“不行,先把这一句准确地念一遍,不许有一个错。”

那说话的男人开始念了。他是一个小伙子,穿着得很体面,坐在一张桌子边,面前放着一本书。他那俊秀的面貌因为满心喜欢而容光焕发,他的目光总是不安分地从书页上溜到搁在他肩头的一只白白的小手上,而每当他被发觉这么不专心时,这只小手就很干脆地叫他的脸颊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