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亮的时候, 荣平慢慢走回了栖身的窝棚。孙大侄子暗中观察, 看到她都跟见了鬼似的拼命往后躲。“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一吸鼻子,才闻道她身上真有一股浓郁的肉汤味儿。这一拍大腿, 就猜到肯定是她做菜让张大王满意了。
这小妮子还真有点能耐。他暗搓搓咬了咬牙花子, 但看到荣平在路边拔野菜的时候, 他的着急迅速消散了。他听人说过,张大王原本就是个泥腿子, 因为吃不饱饭鼓动一帮劳工造反的, 结果人家现在当了大王了还跟人家吃野菜,她这不是找死吗
然而荣平却仿佛茫然无知, 还是把菜给送到了。
“有诗说的好, 春在溪头荠菜花,春天就是吃荠菜的季节。荠菜合百页, 香椿小鱼儿, 酸笋鸡蛋粥。”
张大王看着面前的碟子,一双眼睛瞪得如牛一般, “你就给本王吃这些那玩意儿”
荣平笑道:“这可不是烂玩意儿,是最新鲜的玩意儿,这荠菜正当时令,最为娇嫩, 洗净烧熟,切成末,跟松仁拌一起,松仁是用香油炸过的, 所以口味儿并不显得寡淡,再跟盐和麻油一搅和,裹进百页里。”
“百页”
“对,卷荠菜的不是面皮,而是一切二用的百页。滚水烫,冷水激,控干净,再卷馅儿。滑嫩嫩是百页,香旺旺是松仁,清娇娇是荠菜,这样搭配,口感丰盈,心情爽朗。百页混松仁儿,素菜也能吃出荤菜的味儿,所以大王完全不必担心,这菜不好吃。”
荣平话未说完,张大王已迫不及待的拿出一个百页卷,往嘴里一放一嚼,顿时双眼发亮,两口一个,迅速把一叠百页荠菜卷儿消灭干净。
“你说这个是荠菜这野菜我以前也吃过,怎么没有这样的味儿”
张大王连呼神奇,不用荣平介绍,就开始吃另外一道香椿面鱼儿。
“这是这是新掐的香椿嫩芽尖儿,在水里烫过后,原本灰绿色的芽尖儿就会变成绿色,口感中的苦涩味儿都会去掉。”
“不对啊,以前我那婆娘也做过,怎么没有这个味儿这要是香椿和荠菜,那我干嘛提着脑袋造反吃肉呢”
荣平笑而不语。她也是见到了张大王进城后,抢老百姓的猪羊鸡鸭,才想的这个法子,把野菜做好吃些,他大概会略淡了抢劫的念头,少祸害一些百姓。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荣平再次完好无损的走了回来
酸汤鱼,烫面角,莜面栲栳栳
荣平就这样靠着一天一个做菜花样,活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她一个厨子竟然靠做菜续命,这大约是这个技能最有价值的时刻。
她心里默默算着数,心道朝廷的军队应该快到了。其实荣平一进城就注意到张大王手下的兵将,衣衫褴褛面有饿色,进了城之后便开始大肆劫掠,显然是败兵之相,于是便怀疑张大王被朝廷的军队一路追赶逃命,然后占据青州还算牢固的城池,开始顽守。
但这一类造反家往往不具备成熟的守城经验,在打下城池之后,也完全没有下一步经营或扩展的计划,只是放纵享受而已,他们被朝廷平定是迟早的事情。算算日子,他的末日,也快到了,荣平气定神闲与城中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形成鲜明对比,她看看大家再瞅瞅自己,这才发现她似乎是有点不一样的,她能在一片恐慌中看清局势,甚至能够预测到张大王必然失败,但其他人却没有这个敏感性就像她曾经对朝廷政务很熟悉似的。
荣平有些奇怪,我一个庖厨怎么会有这样的认识呢但这样的判断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荣姑娘,今天做什么”张大王对她客气的很。
荣平高声道:“鸡公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