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整个薛公馆笼罩在白茫茫的雾中。
枯坐在床沿很久, 寒意一点点爬上肌肤, 贺朝羽终于将白褂衫上的最后一粒扣子扣好。
塔塔跳上了他的膝盖, 仰着头,用那双淡紫色的瞳一瞬不瞬地望着贺朝羽, 似是在询问他在干嘛。
贺朝羽将手搭在它脑袋上, 摸了摸, “乖,你就在这里好好陪着睨睨。”
希望等娇小姐知道他已经离开了薛公馆的时候, 千万不要再掉眼泪。
毕竟, 多数时候,他都不希望娇小姐哭,他最喜欢娇小姐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妩媚地睨过来, 带着一种欲说还休的风情。
他又不自觉想到昨天,娇小姐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喜欢侬”,热泪却滚落到了他手背。
那一刻,他觉得心底澎湃的欢喜如狂潮,将他从头到脚淹没。
娇小姐是在为他掉泪。
他坐在椅子上,终于将娇小姐禁锢在自己怀里, 毫无章法地亲吻她, 从濡湿的睫毛,到挺翘的鼻尖,再到茜红色的唇, 一口一口,细致到像是品尝。
因为怜惜这份得来不易的恩赐,他分寸又克制,虔诚且卑微,各种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将他的心口彻底填满。
他听见自己一声声唤着她,“睨睨。”像是返潮海水拍打着突出的崖壁发出的回应,闷而低,无望又奢望。
可娇小姐满眼水光,柔软的双臂环住了他的腰,发出了细微的嘤咛。
她还将潮湿的气息吹在了他鼻尖,柔软的唇瓣贴在他被咬出的伤口上,细细舔舐。
“这样就不疼了。”
不过短短几个字,他皮囊下的那把伤人伤己的利刃开始被唤醒,眼睛也变成了融化的夜色,跳动着灼灼的暗火。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时候,他多想朝娇小姐露出尖利的獠牙,将她一口口拆吃入腹,连皮带骨。
他一清二楚,她身上的奶油芬芳蚀骨,将会令他完完全全地沉沦,堕入极乐。
她背上的蝴蝶骨颤抖着,在他手掌上翩翩而动。
年轻的身体太过于敏感,最后,他用尽理智才将自己从娇小姐身边推开。
再后来,娇小姐红着脸离开了,而他躺在床上,却做了个光怪陆离、颠倒错乱的梦。
他梦到满室生辉的午昼,自己用双手压制着娇小姐的手腕,而娇小姐用盛满怒气的明亮双眸睨着他,不服气地叫他“小兔崽子”。
他唇角勾出笑来,攥紧了她的手,她终于开始一叠声地管他叫“哥哥”,讨饶一般,一声高过一声。
她的嗓音像夜莺在歌唱,唇边仿佛衔着一枝猩红的玫瑰花,滴滴答答落下鲜血来,破碎而唯美。
娇小姐在哭,娇气得就像童话故事中的豌豆公主。他却不是王子,而是囚禁公主的恶龙。
门被轻轻推开,贺朝羽踩着楼梯缓缓走下去,走廊里静得不可思议,他忍不住将视线贪恋地定在娇小姐紧闭的房门。
唇角的笑意立刻变得透明,他用自己才听到的声音缱绻地说了一句,“我最心爱的,娇小姐。”
出了薛公馆,贺朝羽默默往香榭路而去,宽阔的大道上,一辆越野车从薄雾处飞速驶来,很快就停在了贺朝羽面前。
车窗缓缓摇了下来,一张恶鬼一般的脸忽然出现,何磊生叼着烟,偏头简短示意,“上车。”
贺朝羽用黑黢黢的眼盯了何磊生好一会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启动,车内烟雾缭绕,何磊生勾着唇,从后视镜中望着这个阴郁的少年,森森然开口。
“呦,就是你小子半路把姓薛的小妞劫走的吧。”
贺朝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何磊生呸了一声,眉目却舒展开来,“看不出来,年纪轻轻,下手倒是挺狠的。”
难怪杜弈怜那娘们会让他过来接他了。
他语气中似乎没有看中的猎物被抢的暴怒,反而有种诡异的兴奋感,贺朝羽知道一定是杜弈怜对他说了什么,便沉了沉眉,不再说话。
心底冷笑,何磊生,似乎比他想象得更加刚愎自用。见贺朝羽不应,何磊生忽然笑了,“怎么样那妞叫起来浪不浪”
贺朝羽攥紧了手,却也露出个笑来,用近乎流氓的语气,回应道“她是个极品。”内心的暴戾被他死死压抑。
何磊生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疤痕像是狰狞的蜈蚣,“好一个极品,啧啧,下次她迟早会落入老子手中,到时候,老子一定要好好玩玩,看到底如何极品。”
贺朝羽附和地勾了勾唇角,不置一词,没关系,何磊生说的每一句关于娇小姐的话,他都不会忘记。
他迟早会让他那张充斥着污言秽语的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路风驰电掣,车子很快停在了一个破旧的废弃工厂前,何磊生领着贺朝羽走了进去,三三两两身上有纹身、刺头模样的人正聚在一起胡天侃地,满口黄暴。
一见到何磊生,他们便安静下来,恭声道“生哥。”
何磊生点了点头算作回应,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对面,又对贺朝羽道“虽然说杜弈怜那娘们说你厉害,要我收下你,我自然欣然同意。
但是,我手下这帮兄弟,恐怕会不服你,看来你得和他们好好比划比划了,看你年纪轻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让你自己挑一个对手吧。”
贺朝羽抬眼,黑黢黢的眼神冷淡又缓慢扫过对面的亡命之徒,思考着胜算,待看到那日追逐娇小姐的光头,他眼底顿时冒出狠厉的幽光,抬手指向了他,唇角带笑,“就他吧。”
众人起哄一般哗然出声。
光头走了出来,看到贺朝羽高瘦的样子,满脸轻蔑,“好小子,老子可不会看你年纪轻就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