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p>

这天对唐寅和陆松等人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去迎接到来的王守仁。</p>

对朱浩和袁汝霖来说，这天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一天……考府试。</p>

府试的流程，跟县试大同小异。</p>

清早天没亮，就要提着自己的考篮前去文庙，准备进场考试，排队的人似乎没有之前县试那么多，但因府试已经过县试一层选拔，参加者平均学识更高，更因府试有过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没考过的老儒生存在，使得府试的参考人员的平均年龄比起县试要大许多。</p>

朱浩和袁汝霖排队时，前后全都是三四十岁的儒生，脸绷得紧紧的，身躯微微颤抖，看上去非常紧张。</p>

学了几十年，考了几十年，这还只是府试，而不是最后能决定是否取得功名的院试。</p>

朱浩明白，任何时代考公的人都不少，尤其在这封建时代，只有功名在身，才算一只脚迈进士绅阶层。</p>

又到入场时。</p>

对于朱浩和袁汝霖这样本身就在安陆参加过县试的考生来说，轻车熟路，连搜检都还是那一批人，进场时的流程也基本一致。</p>

不过进场后，朱浩和袁汝霖享受的待遇就有所区别了。</p>

作为新科县试案首，以及两县本次县试的前十名，都要被提座号，划到单独的考场进行考试，也就是甲字号考棚。</p>

只要朱浩把自己的具结亮一下，就会有衙差给他指路，让他往甲子号的考棚走，至于袁汝霖则只能留在丙子号考棚。</p>

……</p>

……</p>

入场很顺利。</p>

坐下来时，天才蒙蒙亮。</p>

考棚尽头挂着的灯笼撤去。</p>

朱浩的甲子号考棚内本来有六十个座位，但两县考生前十名坐进来，其实只坐了二十个位置。</p>

这些考生年龄普遍不大，以二十岁上下居多，他们进场时就留意到朱浩，长寿县考生自然知道朱浩是谁，可京山县那边虽然也听说过，但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到朱浩本人。</p>

看到果真是个稚子考取了长寿县案首，他们心中多有不屑。</p>

这里相当于是一个特别为优等生准备的考场，按照惯例，每届府试四十个通过名额，甲子号考棚内这些各县俊杰能有半数以上通过，而府试案首虽然没什么进学的便利，但案首基本出在这二十名考生中。</p>

坐定。</p>

仍旧没有认保和唱保的流程，照例是需要检查考生带来的具结、互结等案牍文书的。</p>

大明对于读书人还算礼重，这跟清朝时加强对读书人管控，严防死守，为杜绝一切作弊可能，对考生不惜羞辱，有了怀疑甚至连排泄孔都要搜查完全不同，简直是斯文扫地。</p>

府试跟县试有一点不同，就是考生不需要带草稿纸。</p>

官府会发几页纸，看得出来待遇大幅度提高，不再是一种大家伙都可以来参加的考试，而府试使用的试卷和草纸等，开销一概由官府承担，并不需要考生缴纳银钱，这也算是官府给想进学的考生行的便利。</p>

“注意一点，今日知州老爷会亲临考场，若有人喧哗，直接拖出去打板子！”</p>

有衙差头目出来威吓在场的考生。</p>

这个衙差头目气势十足，在甲子号考棚走了一圈，当看到朱浩时，脸色一变，头也不复之前的高昂，明显剿匪一战时他曾见朱浩出现在城头，认得这个常伴王府总指挥“陆高士”身边的小幕僚。</p>

等他走到考棚尽头，才重新把头抬起来，而后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便扬长而去。</p>

除了朱浩外，考生们没看出有何不同。</p>

所有人都在等开考。</p>

……</p>

……</p>

仍旧是发考卷不发考题，所有考生先将自己的姓名、祖上三代的名讳写好，随后就等候放题。</p>

因为不涉及正式的功名，考试看起来很正式，其实也不过是走个形势，对于大明的考生来说，真正的挑战还是院试，前面要过童生考，对于一般接受过系统教育的人来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p>

可问题是……</p>

这年头接受过系统教育的人真心不多，大多数人属于野路子，年少时上过几天私塾，把《四书》、《五经》的字认全，粗略了解其意思，大致知道怎么写文章，十四五岁就开始务农、做活，后面再学什么都属于“自学成才”，水平自然参差不齐。</p>

朱浩已不算科场新人。</p>

等候放题的时候有些无聊，拿着根毛笔在手指头转。</p>

对面考棚的考生一看，这小子有些门道啊，毛笔居然能玩出这么多花活来？</p>

很多人想学，但因为他们为了一会儿发卷后能及早动笔，很多毛笔都已经蘸上了墨汁，肯定不能像朱浩这么玩。</p>

对面那十个考生，尤其是居中的四五个人，看过来的目光中都带着凌厉的杀气。</p>

朱浩很好奇，京山县的县案首是哪位？就因为我是个孩子，抢了州治所在的长寿县案首之位，你们就要这么苦大仇深？</p>

终于放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