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大人,我仍然认为,我们不该就这样深入血精灵的领地,这可能是一个圈套!”跟在她身后的纳萨诺斯·凋零者仍旧试图说服女妖之王。
而其他那些随从……
生前常伴在奎尔萨拉斯王国的游侠将军身边,死后被复生为,受到希尔瓦娜斯的解救后,依然选择追随她的黑暗游侠们。不久前刚刚遴选完毕的,对女妖之王最忠诚,也是被遗忘者中武艺最超群的恐怖卫士,以及那些将他们传送到这里的被遗忘者法师……
全都抱有同样的忧虑,忧心忡忡地看着希尔瓦娜斯,期望着女妖之王能改变主意,不再以身涉险,返回幽暗城——占据洛丹伦王都后,女妖之王给这座城市起的新名字。
“留在这里。”希尔瓦娜斯简短地命令道。
“什么?”纳萨诺斯一愣,“不,您不能孤身……”
希尔瓦娜斯骤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自己最忠诚的手下,毫无感情地重复道:“我说了,留在这里。”
纳萨诺斯犹豫两秒,躬身领命。
希尔瓦娜斯继续向风行村,向她的家走去。
她本不想来,但在温蕾萨三番五次的请求下,她还是来了。屈服于心底涌现的那种让自己冰冷的心智不受控制地温暖起来的,对亲情饱含渴望的思绪,让她感到……
恶心。
痛恨。
并且为之深受折磨。
但她还是来了。
在被遗忘者与诸族联军,与自己昔日的同胞血精灵剑拔弩张的局势中,不顾手下的劝阻,只带着少部分随从,只身来到敌人的领地。
上一次相见,还是在那个名叫安格玛·晨星的血精灵小鬼的牵线搭桥下。那时候,希尔瓦娜斯便决定,自此以后斩断与温蕾萨的一切联系,永远不会再为亲情所困。
但没错,她还是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实在难以斩断最后一丝牵挂吧。
远远的,她便在风行村的村口,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倩影。
温蕾萨·风行者,风行者一家中排行第三的妹妹,她的妹妹,就站在那里,穿着一身宽大的长裙,将一头银色的长发梳成马尾辫背在脑后,没带任何随从,静静等候着她的到来。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希尔瓦娜斯想。
紧接着,她心中便涌现了强烈的恶心感。对她而言,亲情早已远去。她此后的生命,都会为了毁灭天灾军团,向阿尔萨斯复仇而存在。她是被遗忘者,万千重获自由,对巫妖王和阿尔萨斯怀有同样仇恨的自由亡灵组成的共同体的领袖。而亲情,无疑是让她变得脆弱的最该摒弃的思绪。
她是女妖之王。
一个在复仇的道路上渐行渐远的人,没有亲情,也不该有。
看到希尔瓦娜斯的一瞬间,温蕾萨惊喜不已,很快便迎了上来,可却被姐姐无比阴寒的表情吓住,停在远处迟疑起来。
“说吧,找我来做什么。”希尔瓦娜斯抱着双臂,毫无感情地问道。
她注意到,妹妹的长裙……似乎有些不正常的宽大,而且温蕾萨原本也不喜欢穿这种过于肥大的长裙。应该说,一生都在奎尔萨拉斯金黄的森林中驰骋的风行者三姐妹,没人喜欢这种服饰。
在温蕾萨回答以前,她又说:“如果你以为自己能调停被遗忘者与诸族联军间的战争,那你就是在浪费所有人的时间。回去吧。”
想到这些,她便感到愤怒不已。
而这种愤怒,已不知不觉地与对生者的愚蠢观感,结合到了一起。那些愚蠢的诸族联军领袖,居然仅仅因为一名暴风王国女伯爵的鼓动,就把被遗忘者当成了敌人。
希尔瓦娜斯知道,被遗忘者确实是诸族联军,或者是所有生者的敌人。因为生死两隔,生与死间不存在媾和的可能。
但也不该是现在!
正是那些愚蠢领袖的举动,被遗忘者已无法顺利发起北伐。巫妖王和他的天灾军团,都已在不久前那道毁灭性法术中遭到重创。希尔瓦娜斯将因这场本不该有的战争,错失向阿尔萨斯复仇的良机。
何其愚蠢!
但她觉得,更愚蠢的还是自己。因为她居然轻信了那个……好吧,那个让自己重获自由的血精灵小孩——安格玛·晨星——的谎言,天真地以为,被遗忘者能与血精灵,与诸族联军站在一起,一同发起北伐,去完成复仇大业。
希尔瓦娜斯知道,温蕾萨是要劝自己。劝自己放下没理由的仇恨,避免北境再一次陷入战争的泥潭。她也想,比起对付那些被鼓动起来的洛丹伦遗民,北伐无疑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但她做不到。难道敌人已经屯兵卧榻之侧,搭建的防线、竖起的火炮的射程都快能打到自己的大本营了,她还要选择无视吗?
“不,姐姐,我想跟你……说一个好消息。”温蕾萨迈动脚步,靠近了过来。
希尔瓦娜斯本想警告妹妹不要再靠近,却注意到,温蕾萨的脚步似乎有些虚浮,像是生了病,受了伤,心里莫名一紧,不由为她,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担忧了起来。
紧接着,她就清醒了过来,强迫自己摒弃这种无疑会让自己变得脆弱的情感,冷笑道:“好消息?难道你是带着阿尔萨斯的人头来找我的吗?”
“姐姐,我怀孕了,”温蕾萨站到她身前,轻轻拾起希尔瓦娜斯苍白冰冷的手掌,放在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希尔瓦娜斯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就是温蕾萨穿着宽大长袍的原因。在感受到妹妹肚子里那对富有生命力的小小生命的一瞬间,她呆立当场,只觉得……
被自己抛弃已久的情感,都回来了。
温蕾萨眼角含泪地说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爸爸,妈妈,大姐,和弟弟都走了。而现在我要当妈妈了,我觉得我应该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你。在这个世界上,我也只有你了,姐姐。”
“我,我……”希尔瓦娜斯怔怔地,语无伦次,只觉得长久以来,在心中搭设的防线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居然任由温蕾萨张开双臂,将自己轻轻揽在了怀里。
“我真的,只有你了。”温蕾萨在她耳边哭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