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大礼议(二)(1 / 2)

李乘风微笑:“哪怕是杨首辅再厉害,在这朝中怕是也做不到一手遮天,贫道就不相信,没有跟他平素与他有积怨的。况且内阁之中,就真的是铁板一块吗?”</p>

朱厚熜努力回想,然后犹豫道:“朕刚登记,对于京中局势尚且不太清楚,不过……”</p>

“不过什么?”李乘风连忙追问。</p>

“四个阁老给朕的奏折中,虽然都要求朕认弘治皇帝为皇考,但费宏费阁老的语气明显比其他人温和一些。”</p>

他说的这位费宏费阁老,少年时便轻轻松松三元及第,为人刚正和顺,对后辈爱护提携,深受人们尊敬。正德年间因直言进谏而被钱宁等一众小人构陷,辞官回家。之后心系朝廷,得知宁王造反协助王守仁平叛,却丝毫没有邀功。</p>

朱厚熜即位的第十天,朝廷立即将他召回京城,并重新任命为文渊阁大学士。</p>

嘉靖有些迟疑,他虽然十分敬佩费宏为人,但其与杨廷和共事二十载,私交颇深,让他帮助自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p>

李乘风摇头:“陛下过虑了,贫道即使身处湖广,早年间也听说过费阁老的事。他向来公私分明,您亲自去找他,对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算事情办不妥,留下个礼贤下士的印象也是好的。”</p>

朱厚熜听罢也觉得有理,朝臣这么多,完全没必要可杨廷和这一棵树上吊死。</p>

“最后一点,就是皇上您之前说过的了。”李乘风接着补充。</p>

嘉靖又懵了,竟然还有:“朕之前说过什么?”</p>

李乘风提醒他:“之前您不是说过,想要从家国大义上驳斥杨首辅吗?”</p>

“可是……”朱厚熜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就算他再怎么自负,也没觉得自己能引经据典,说赢那群老学究。</p>

安抚了一下小皇帝,李乘风接着道:“术业有专攻,陛下何须妄自菲薄,虽然我们不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难道您身边真就无人可用吗?”</p>

这句话可谓点醒了朱厚熜,对啊,自己说不过有人能说过,大不了雇人来说不就好了!</p>

可到底选谁还是个问题,首先此人必须是朝廷中人,起码能在朝中发表言论的;其次要出身微寒,游离在权利中心之外,不被杨廷和所利用;最后还要对礼法研究透彻,能言善辩。</p>

思前想后,他将主意打到新科进士们身上。说来也是天意,这届进士们实属坎坷。原本他们都是正德十五年二月考的会试,正常来讲,三月就应殿试。结果当时皇帝在南京游玩,他不来,殿试就没办法举行,于是三百来名举子便在京中闲逛,结果一逛就是一年。</p>

直到前一阵子,才有嘉靖自己出题主考,总算是把殿试考完了。白捡了三百个进士,朱厚熜自然高兴,这帮人属于第一届的天子门生,与新皇有一种天生的亲密感。</p>

朱厚熜和李乘风把那些人的试卷以及基本资料找出来,挑灯夜战,翻了许久,总算是将目标锁定在几人身上。</p>

找是找完了,但如何让他们帮着说话还是个大问题,总不能朱厚熜自己上前去求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个皇帝也当得太没格调了。</p>

此时李乘风站出来:“说了这么多,都是陛下再做,贫道也该来出一份力了,此事就交给我吧。”</p>

朱厚熜自然是同意,于是二人正式开始分工合作。</p>

先说嘉靖这边,张太后那里进展的比较顺利,果然如李乘风所言。太后对于自己丈夫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儿子这件事十分抵触,再加上担忧自己家族,朱厚熜一提,她便顺势透露出不想过继的意思。</p>

张太后一发话,顿时局势就微妙起来,自古王勋贵族就与朝廷文武大臣相处的不怎么样,杨廷和乾纲独断十余载,更是得罪了不少了。于是各公府侯府虽然明面上不说,却都暗地里支持新皇。</p>

对于此举,杨廷和完全就当他们是空气,正德皇帝驾崩后,他为了给朝廷开源节流,修理了不少贵族。刀架在脖子上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什么好处都没有这帮纨绔能出多大力。</p>

当费宏来找他请求后退一步给小皇帝个薄面的时候,他才有那么几分惊讶。望着多年老友,杨廷和不解的询问其到底为何这样做。</p>

费宏叹了口气:“介夫,你我相识多年,我也知你并不是世人所想的那样,一心想把持朝政,当权臣。可今上不同旁人,天资聪颖性情又强硬,如果一再打压,我只担心他年纪太小,路子走歪了。”</p>

他注视着杨廷和的双眼,郑重道:“你我都已年近古稀,可新皇尚未及冠,日后治理国家的还是他。我希望他能是个好皇帝,希望我大明能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还望介夫你能引导他。”说完便向其行了一礼。</p>

杨廷和认认真真的听完,认认真真的拒绝,他也向对方拱手行礼:“子充严重了,我身为臣子,辅佐君王本就是自身义务,孝宗皇帝将先帝交付给我,我没有照顾好他,这是我的失职,如今他膝下无子,我若不为其延续血脉,那哪里配得上他的一番苦心。”</p>

听他提起孝宗,费宏也无话可说了,用句现代的话讲,明孝宗简直就是文臣们的白月光。他基本符合了这时代文臣对理想中君王的所有定义,礼贤下士、温雅可亲、心胸宽广……别说杨廷和这种深受皇恩的,就是没赶上弘治一朝的都对其十分缅怀。</p>

费宏张了张嘴,想告诉老友人要向前看,但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颓然的告辞。</p>

送走费宏,杨廷和独自坐在空荡的厅堂里,望着忽明忽暗的烛火,他回忆了很多从前的事。</p>

想起刚出翰林院,孝宗对自己毫不犹豫的赞赏提拔,想起初任侍读,年仅五岁的正德小声喊自己老师。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起身大步返回书房,继续处理公务。</p>

收到费宏费阁老的消息,朱厚熜简直鼻子都要气歪了,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怀念孝宗就要让我强制认爹吗!于是他彻底豁下脸面,使了招阴的。</p>